心中的小警總(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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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次,我不再是在台下捧著答案等老師批改的學生,而是講台上可以給分數,可以滔滔不絕,可以打斷同學說話的老師。隨著課程的進行,課堂的腳步走過二二八,走過外交困境,進入民主化進程。我們的腳步也跟著民主運動,走過雷震案,走過保釣運動,進入民國六十六年的中壢事件。

我說:「中壢事件之後,黨外人士開始集結起來,朝一個『沒有名字的黨』組織,後來這個沒有名字的黨就變成民進黨嘛!」

「所以一開始,只要是搞社會運動的,大部分都跟民進黨有點關係,因為那個時候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目標,那時候所謂的威權國家,被類同於國民黨。現在的台灣人常常覺得,如果不是國民黨的,就是民進黨,跟這樣的歷史因素有關。」

說到這裡,我不知為何,突然急切地要為自己辯護些什麼。

我突然爆出一句:「你們會覺得我是台獨份子嗎?」台下學生很錯愕,看著我默默搖頭。

我自己也很錯愕,為這句不在腹稿上的疑問句。

為了幫這個古怪的疑問緩頰,我跟學生說起第一次在補習班講授這一段歷史的經驗。當時,講台下負責錄影的導師,在下課前半小時,居然離開他的座位,走到學生身旁蹲下,用他自以為很小聲,其實我聽得很清楚的聲音,和學生咬小耳朵說:「老師是綠的。」

學生疑惑地轉頭看他,導師點點頭,說:「老師是綠的,淺綠。」

綠的綠的,反正不是藍的就是綠的,看哪!要幫台灣人分類是多麼容易!

但我對於「綠的」這個標籤總是感到不適應,總是忍不住要高聲宣告:「我不是我不是…」,那不是因為厭惡,但就是……怪怪的!

小時候我對「綠的」最早的印象,就是會在國際機場大吼大叫被警察抬出國門的人。對於從小立正,會用指尖貼緊褲線,稍息,雙腳就自動與肩同寬的我來說,這樣的印象實在太奇怪,太…可怕了。

直到現在,我會參加遊行,但仍不敢在馬路上砸雞蛋,會喊口號,但永遠無法在街道上大吼「我要性高潮」(註1)或「幹!幹!幹」(註2)。這樣的我,如果不是綠的,難道會是藍的嗎?

我到底是什麼顏色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是把「綠的」繼續留給肥皂吧!

(待續)

 

1:何春蕤在五二二女人連線反性騷擾遊行中提出的口號:「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騷擾。」

2:黑手那卡西的歌曲「垃圾政府」,在運動場合演唱時,台上唱「垃圾政府」,台下群眾呼應「幹!幹!幹!」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