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與業壯遊】 課程設計良好的指標是:「學生在課堂上大肆說話」?──《大學的藝術》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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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參加一個由某知名教授主講的座談會,回到家後,竟然收到一個參加者的道歉訊息,大意是說,他很抱歉在座談會提了幾個問題,耽誤了我們聽講的時間。我回訊詢問是不是有人向他抗議?他說沒有,是他回家後想到自己竟然在聽講之間打岔,心裡覺得不安。

我覺得好意外,也好悲哀。在台灣的教育環境中,老師講,學生「安靜聽」,幾乎被視為教學唯一正確的狀態,不該打破。學生上課中講話是罪惡,發問是浪費時間、耽誤進度、影響老師。在一般的學校,「維持課堂秩序」被視為班級經營的重要能力之一,而且幾乎等同於維持安靜,好讓老師可以順利講課(填塞知識)。

大部分的學生,會在這樣的教學環境中待十幾二十年,而非常適應、擅長保持靜定不動、壓抑說話/發問/行動的學生,被視為好學生。擅長培養這類學生的老師,常被視為好老師。這樣的課堂,常被視為有效的課堂。多數人也把這樣的習慣帶到職場,我就記得在過去工作的時候,前輩會告訴我「開會時不要講話。」

這是應該的嗎?

獨角戲上課,其實不是世界常態!

台灣的課堂上很少有師生之間的對話與討論。而課堂討論,往往可以幫助學生深入理解與思考課題。在台灣上課,學生與老師的互動不頻繁,不論在理論、思維或議題上,較缺乏熱烈討論的氛圍。這其實是「台灣特色」,或至少是「東亞特色」的教學方式。在歐美,這就不見得是常態。

在英國讀研究所的朋友告訴我,當地上課的常態不是老師講學生聽,老師會引導學生發言和討論,在討論中分析、重組、深化手邊的、腦中的資訊。他遇過的英國教授常常拋出這樣的問題:「看到這個圖,你要如何分析?」而問答就是上課的主體。

在歐美,課堂討論並只出現在研究所。在哈佛,許多大學部課程上課時會發生的現象是,學生有相當長的發言,或是和老師密切對話──在班級人數不多的課程,這是常態。有哈佛的畢業生這樣看待上課時老師和學生談話對答的價值:

哈佛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而且各有專長與見識,很可能在某個課題上有比老師還深入的知識與見解,所以,課堂上常發生「學生教老師」這樣的事,甚至值得被視為教學成功與否的指標。老師和學生都歡迎這種補充和對話,老師也習慣在上課中,從同學得到知識。這樣的情況,其實在(優良的)中學就會發生,隨著中學而大學、研究所,會愈來愈密集。

我訪問過許多人,大部分人都會認為,若一定比例的課程時間以討論模式進行,則學生參與感、學習效果都較好。當然,老師要細心經營分組、討論題目、討論材料、討論過程,這也不是放羊吃草就能達成的。

討論課,高素質助教之關鍵

許多哈佛課程的結構,都是三小時的講授課,配上三小時的實驗課或討論課。只要是科學和工程相關的課,幾乎必然有實驗課程。如果沒有實驗課,通常勢必有討論課。而這些討論課,可不是放一群學生任意聊天。

在哈佛,無論實驗課或討論課,是由學校付薪的助教來帶,助教通常是博士生,不但幾乎是該領域的專家,而且他們日後也幾乎會從事學術工作,所以他們當助教,通常可以有多年經驗,而且常是傾盡全力,要有好的表現。哈佛的助教,從來不是一學期兩學期的臨時工。

在匹茲堡大學的人類學課程,是大班授課,一班300人,當然不易發展討論。但是在討論課就不是這樣。這300人的班會分給三位博士生負責,每人100個學生,而100個學生又分成四個班,每班25人。在討論課中,助教磨練自己溝通、教學的能力,也賺取獎助學金,一舉數得。

英國的劍橋大學也非常重視助教對學生的協助。本研究案訪問到曾就讀劍橋的蘇先生,他提出了這樣的觀察:

學生遇到課業上的問題,校方有聘請博士生來當助教,身分有點類似台灣的TA(教學助理)。助教和學生的人數比例為1: 3,依據學院分類,似社群分組,博士生會確認學生的學習進度、課業是否有跟上,提供學業上的引導。

任用助教,顯然不該以「招臨時工」的心情。無論是助教的特質、能力、熱情、人數,都應該認真挑選,踏實經營。

同學,說多點,大聲點

如果和歐美國家的年輕人對話,和台灣同齡年輕人相比,常會發現前者更擅長論說與表達。原因無他,在歐美教育中,大量各種科目的課程,本質上都有「口語表達訓練」的功能。而且在歐美,對上課發問、表達想法、論辯見解⋯⋯都有更高度的鼓勵,更少的壓抑和否定。而在台灣,上課時幾乎都在訓練「靜默」,常常訓練到讓學生連思考都一併窒息了。

過去在我小時候,老師上課聽到學生說話,總是大喊「不要講話」嗎?希望未來看到更多老師和學生在課堂上說話,並且要學生「說多點、大聲點」。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