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70週年】「2.28事件」與二二八事件：一個事件，兩種價值

二二八事件將滿七十周年前夕，中國國台辦發言人表示：「2.28事件」是「中國人民解放鬥爭」的一部分，是「台灣同胞反抗專制統治、基本權利的正義行動」。《環球時報》也預告了「兩岸將見識其威力」。這些論述了無新意，但令台灣民眾感到錯愕的是：中國政府竟然會將「2.28事件」重新搬上兩岸大眾的視野中，並給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紀念意義───愛國主義行動。

我認為，這其實無須錯愕。在國台辦發言人對「2.28事件」的表述中可知，中國對於台灣主權的立場並無改變，依舊認為台灣「未曾有效脫離」過中國。無論是甲午戰爭後《馬關條約》的不合法性，及中華民國政府「光復台灣」的合法性，都是長期中國政府所支持的立場。其立國（包含台灣的中國）前提依然不變。中國長期為了掌握統一的基礎，甚至將當時參與二二八事件的日本共產黨謝雪紅所創辦的「台灣民主自治聯盟」納為中國八個民主黨派之一；八個民主黨派之中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也因此而出現。在台盟的官方介紹中，更將二二八事件稱為「2.28革命」，將二二八事件與「中國人民對國民黨的革命」連結在一起。

然而，中國政府對於二二八事件的認知與台灣主流認知相差甚大，著實令人感到困惑。但若以「哥倫布日」的爭議來思考，就不足為奇了。哥倫布日是美國為紀念哥倫布發現美洲所設立的節日，是以歐洲文明的視角去慶祝新大陸的發現；但是，對於美洲原住民來說，這卻是戰爭與疾病的開端，而至今此問題在美國依舊沒有解決。以此思考中國對此節日的紀念行動，那或許就不難想像這次事件中，台灣民眾與中國政府在認知上的「平行世界」。

「2.28事件」與二二八事件，被以兩個不同的方式強調著。前者強調台灣人民與大陸人民一樣，都面對相同的「專制統治」（即國民黨的統治），並為了同樣的「基本權利」採取了的正義行動；這表現出中國在對「2.28事件」的認知上，未超過「為相同價值（基本權利與正義）而統一而行動的革命」，即「反國民黨，就是支持共產黨」。在中國對台灣的主權認知之下，如此定義將更強化其今日對台灣所做出的種種行動的理由───台灣人與中國人擁有相同的價值。但這價值是反壓迫？是支持共產黨？還是只要支持中國統一就好？但是當時台灣的資源也是基於「共赴國難、共體時艱」的理由被國民黨強行掠奪，而如今中國以「統一」之名紀念，著實諷刺。

然而二二八事件在今日的台灣被與「轉型正義」一詞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無論台灣主流學者們是有意或無意地將共產黨是些微的事件參與排除在教科書之外，但是似乎沒有台灣人反對當時國民黨政府所犯下的暴行應該被檢討，無論程度高低。這是對於今日二二八受難者及其家屬最重要的一部分，而無關乎二二八是否是台獨的先聲，或者中國愛國主義的行動。在有「中華民國」濃厚血統的政府統治之下，二二八紀念日是目前官方唯一紀念民主與自由的節日，而其重要性與意義，更並非中國所想要紀念的「反國民黨的共同陣線」。

我想，對自由的嚮往與對過錯的彌補，以及歷史所帶給我們的教訓，才是今天大多台灣人對這件二二八事件的主要反省。而若中國政府希望以相同的紀念日，來作為喚起兩岸人民共同記憶的手段，那選擇差異過大的詮釋方式，或甚至放錯重點的紀念方式，似乎並不能有效的達成目標，甚至會有令人反感的效果。就像美國的「哥倫布日」，雖然美洲對歐洲文明來說是一重要的發現，但是哥倫布對美洲原住民而言，卻只是歷史的悲劇。

在今天的美國，已經有政府將「哥倫布日」正名做「原住民日」。究竟中國政府令人錯愕的行動，在這場「共同的」紀念日中，會使得兩岸民眾漸行漸遠，或者共同邁向「統一的」美麗新中國，我們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