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學院畢業讀了法學院之後才深刻的感受到,邊緣人到哪裡都是邊緣人。
這兩天發生了三起容易讓人有所聯想的火災,分別是溪州部落、台大老宿舍以及華光社區周圍。具體的來說,都是在都市更新如火如荼進行的區域。都市更新與火的親近性遠比大部份人所想的還要高很多,建商運用火攻來逼走既有的住戶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早在十年在十年前的康樂裡拆遷中,就發生過無名火燒掉一部份違建戶的房子。大火似乎與待拆違建特別的有緣。
1871年,美國芝加哥也有一場大火燒掉好大一塊城市,但是這個火燒也促成了芝加哥的都市計劃以及繁榮。或許有人會說,違建戶跟老社區本來就因為建築技術及規劃的關係,容易遭受祝融之禍。但是不可否認的,在80年代,台北市有40%的違建的年代,為何只有少數幾個區域遭受火災是一件值得探討的問題。我並不是陰謀論的指摘建商,我關心的重點在於這種快速的創造性破壞,以及它會衍生的問題。
知名政治經濟學家熊彼得對現代資本主義做出了頗為精確的觀察,他認為創造性破壞是資本主義的內在最大動力。而創造性破壞的實質內涵就是在景氣的谷底,廠商迫於現實必須要update or go home,在這樣的壓力下的創新就會造就下一波的景氣回升。
然而,在房地產這種特殊的產業,創造性破壞有了不同的樣貌。為何說房地產是個特殊的產業?因為房地產肩負著商品以及資本的雙重性格,就商品面而言,房地產是個高價的商品功能是居住。而就資本面而言,商品是保值的最好工具。股市好,錢進房市,股市差,當然錢進房市。這種現象在有土斯有財的華人社會中更為明顯。
然而,如同熊彼得所分析的,當所有可以開發的土地都開發完的時候,資本主義的動力就來自於剷平既有的房屋,蓋新的大樓,創造更有價值的商品與累積更多的資本。在這個視野下,芝加哥大火與城市發展的關係就完全的有道理了。
問題是,創造性破壞也不是毫無風險,熊彼得悲觀地認為,資本社會最後會無法處理創造性破壞所造成的巨大能量而產生大規模的崩壞。這樣的事件在歷史上當然發生過,比如說前幾年的金融海嘯或是更早之前的.com泡沫。然而,面對這樣的崩壞,政府端出的方案就是更多的創造性破壞。而什麼時候,我們會遇到沒有辦法用創造性破壞來解決的崩壞,沒有人知道。
就房地產而言,大量的蓋屋子而讓房市泡沫化傷害到的並不是擁有很多房地產的資本家,而是辛辛苦苦背了鉅額房貸的中產階級,房市的冷卻對資本家而言只不過事價值的重整,他們只需要守著手上的財富等待下一次的景氣循環,而只求一個安身之所的中產階級只能看著自己用遠高於市價的價格購買曾經高價的商品。
而對於被這種創造性破壞所犧牲的最底層的居民,他們的處境更令人擔憂。因為在土地商品化的今天,為了發展而被迫壞的都是貧窮線以下那些人的住居。一次又一次的大火,不論是人為還是意外,都是對這些弱勢者最大的恫嚇。
中產階級面對自己房屋被焚毀,他可能還有保險理賠,資本家的房屋被焚毀,對他而言可能是創造更具價值的空地,而一個拾荒老婆婆的違建家屋被焚毀,意味著他僅存的生活空間以及生活網絡的剝離。在看到這些被提告不當得利的老先生、老太太的處境之後,我們還有辦法指摘她們非法違建是不可饒恕的嗎?
我以為,人們共同生活的基礎就是要能同情的理解他人。理解他人的處境,較好的共同生活才有可能。而這幾起都市火牛陣,在在的顯示了某些既得利益者的無良以及政府對這問題的漠視,如果我們不對這些金磚上的遺民、老宿舍旁的中產階級或是都市邊緣的原住民有著較為同情的理解,我想一個更幸福的社會只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