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想想】仍然停格的台灣

也許年紀大了,容易感傷,也很輕易掉淚。元月16日下午參加台灣新聞記者協會第二任會長楊汝椿的公祭,深夜回家,讀了FB,看了前室友徐玫怡(知名的《交換日記》作者)有關鄭南榕自焚當天的回憶,哭了一場。

1990年左右,採訪聊天之餘,台北地檢署一名善於易術的主任檢察官,幫我卜了一卦說,晚年,我很容易傷懷掉淚,直到現在,我還不知真假。因為我寧可像我一位大學同學,那樣的早熟、那樣的浪漫。

那一年,在世新選修的「思想自由史」,大教室裡,滿滿的學生,一同上課的,還有「恰似你的溫柔」詞曲作者梁弘志,但我沒有崇拜他,反倒是被我一位同班同學感動。當年的老師,是被國民黨迫害,無處容身,而被世新專校創辦人成舍我收容的一位教授,當年我們並不知這樣因緣,只是被他上課的內容吸引、感動。

有一天上課,他談起了他的老師,新儒家學者徐復觀病逝的消息,老師談他的治學與思想啟蒙的生命歷程,同堂的張姓同學激動痛哭,從教室奔了出去,而我們,一群渾渾噩噩,不知所以的同學,完全不知發生何事,老師只說一句話︰「哪個同學跟他比較熟,出去安慰他一下。」

【週日想想】幾個不會敬酒的人:「黨內編聯會」的想像

數周前,幾位「想想」作者私下的一場小聚會,遲到者一到場,就先為自己的杯子斟滿酒,好像很渴似的喝掉那杯啤酒。這個一飲而盡動作引起了D君的注意,遂以前輩身分半開玩笑的消遣理當先舉杯向大家賠罪的他「連敬酒都不會」。

話一出口,舉座便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有些人,像我和D君,是懂規矩,但不喜歡如此的人;也有年紀更輕的同行從業者,是根本不懂原來有這種酒桌禮儀。我於是慶幸我們目前為止都沒打算投入選舉,不會或者不愛敬酒,應該不至於造成選票上的損害。D君遂總結我們是一群「不會敬酒的人」,以相對於同輩那些勇敢投入選舉行列的戰將們。

一轉眼入行也已經七年,陸陸續續有幾次選舉,我的學妹都當直轄市議員了,同學選或者當議員不稀奇,還有選過立委微距飲恨的。今年的議員選舉,又有很多圈內同輩或稍長同志投入激烈的初選戰場,想在過於壅擠的黨內接班道路上殺出一條血路。年輕的同行於是發問,你們都不打算投入選舉嗎?

「二十幾歲的時候想過」,我回答。的確想過,還因此在2008年入了黨,戲稱自己應該算「逢低買進」。但隨著年歲增長,對選舉的想像越來越趨近於現實,秤秤斤兩,連敬酒都不會或不愛的人,哪有資格肖想選舉?但不選舉,是不是又意味著永遠成不了領軍作戰的「將」,一輩子只能當幫老闆提包包的幕僚?

【時事想想】評成功大學王文霞教授的發言:一個歷史學的、伊斯蘭研究的觀點

成功大學歷史系的王文霞教授於校務會議的發言中,將鄭南榕與自殺炸彈客等相比等譬喻,於音檔和逐字稿披露後引起輿論關注。而鄭南榕基金會已對其言論發佈聲明。身為歷史學、伊斯蘭文化研究的學生,王文霞教授的言論從專業的角度而言,並不符合歷史學之價值與伊斯蘭研究之常識:其對於事件脈絡的刻意忽略、錯置,歐洲中心論的心理,加上對於不熟悉的伊斯蘭文化理解有誤,草率地將鄭與自殺炸彈連結指陳,在在令人懷疑其發言時,是否記得自己所應該具備的專業素養。

【時事想想】越南有「釋廣德廣場」,台灣難容「南榕廣場」?

一位僧人坐在西貢市區十字路口,全身被熊熊烈火吞噬,肌肉急速收縮轉而焦黑,但他面容安詳始終靜坐著,與周圍的哀號呈現高度反差。這一刻被紐約時報記者給拍下,獲選為1963年的世界新聞攝影比賽冠軍。10分鐘後,僧人終於倒下,火熄滅了,但人民的怒吼之火方才點燃。這名僧人以自焚的方式抗議南越政府對佛教徒的迫害,他叫做「釋廣德」。

【時事想想】生命誠可貴

這不是一個教授發言,一個技士附和,一群專業人士鼓掌的事。這不是一所學校的事,不是一個城市的事,甚至不只是一座島嶼,一個國家的事。

這樣的發言,在當代,只有中國共產黨對圖博人連續自焚,所擺出的猙獰態度,差堪比擬。2009年2 月起,已有124位圖博人自焚。但中共說:「有充分證據證明自焚系達賴集團策劃」。

維基百科關於圖博人自焚的詞條寫著:

1998年,原籍日喀則的流亡藏人圖登額珠在印度新德裡一次絕食抗議至死的活動中自焚身亡。十四世達賴喇嘛隨即發表聲明指出:「我會見了參加絕食的六名藏人,並向他們申明,對包括絕食至死在內的傷害生命的行為不予認同。昨天得知一名藏人因自焚而死亡的消息,感到非常的遺憾⋯⋯我無法認同他們傷害生命的行為,但對他們的勇氣和動機表示欽佩,因為他們是為了六百萬西藏人民的自由權利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王教授大概不會同意達賴尊者吧。對於圖博人連續自焚,她的態度或許就像她對鄭南榕自焚的發言:

【時事想想】殉道者鄭南榕與臺灣民族主義倫理的重建

林世煜兄提到他跟南榕先生是「同期之櫻」,什麼是同期之櫻?這是一首描寫日本神風特攻隊的軍歌的名字。這首著名的軍歌借用櫻花的短暫綻放,創造了一種日本軍國主義關於「死亡」的美學。各位曾經看過日本人所說的「櫻吹雪」嗎?櫻花花瓣飄落有如下雪一般,非常美麗。戰前,同一期進入空軍學校受訓、一起開飛機的這些神風特攻隊員,他們彼此之間就互稱為「同期之櫻」。世煜兄用「同期之櫻」來比喻他們那個世代的民主運動工作者是有道理的。當然,他不是將臺灣民主運動比喻為即將敗北的日本帝國;他要說的,是他和鄭南榕(以及許許多多同一世代的運動者)所共有的「獻身」精神。

【時事想想】不要命的言論自由

「南榕廣場」命名事件引起各界注意,最後成功大學校務會議決議取消命名。成大歷史系教授王文霞於會議上評價鄭南榕,認為他不是促成我們所享言論自由的最大助力,而他的自焚更是如炸彈客一般逃避問題、不尊重生命。

身為哲學研究生,歷史肇因分析不是我的專業,但我無法同意王文霞對生命與尊重的理解。

我相信生命的價值不在於活著,而是在於有基本品質地活著。這不是什麼奢華脫俗的見解,只要你同意「不自由,毋寧死」這句話,就代表你也認為:就算生命是一切值得活的樂趣的根本,但是在一些處境下,人活著,還不如死去。

歷史給予我們的眾多教訓之一,是不管你降生在哪個時代,都依然必須防範來自其他人的侵害。而現在,言論自由已經成為人們保護自己免於侵害的必要工具,實務上可以說是所有自由得以維持的基礎。你從集權國家無一不大費周章阻礙言論自由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端倪。一旦有了這層認知,我們可以理解,為了言論自由自焚,即便站在生命角度無疑悲劇,但初衷和效應依然值得敬仰和感激。

【京都想想】從南榕廣場談起:京都大學的台灣人留學史──傳承「自由學風」與「反抗精神」

明治時代創立於日本千年古都的京都大學,除了囊括六座諾貝爾獎傲視日本以及世界之外,更以自由的學風與反抗的傳統馳名,從戰前作為左翼反法西斯學生運動的大本營、到戰後成為六零年代學生運動的主要根據地,自由反抗的傳統至今代代於校園中傳承:校園中到處設立著學生抗議看板、工會的抗議與選舉文宣;六零年代被學生占領後至今仍然由學生完全自治的社團空間「西部講堂」,是日本搖滾樂的發源地之一;每年遭到學生惡搞的校長銅像「折田先生」,乃至畢業典禮的搞怪傳統也都聲名遠播。

而走進京都大學的吉田校區百年建築裡的校史館,你可以發現一個與一般大學校史完全不同、一個大量以學生為主體的歷史敘事空間陳列,學生生活與學生運動成為校史的主要基調,甚至設置螢幕不斷地播送六零年代那個校園震盪的時代裡,學生用課桌椅封鎖佔領校園,以汽油彈與石塊和機動警察對打的歷史紀錄片.....

【時事想想】你的炸彈客,他的聖戰士

下午看到了一則新聞,某大學教授說鄭南榕很像「伊斯蘭的炸彈客」,鄭南榕的故事大家或許聽過,但什麼是「伊斯蘭的炸彈客」呢?

基本上,我們的大學教授,其求學的經歷,除了土博士以外,大概不是留學歐美,就是留學日本,至少我還沒聽過留學阿富汗、伊拉克或是非洲、南美洲的。也因為如此,我們的老師在接受了西方的學術訓練後,有時候也就順便接受了西方的價值觀念,甚至是西方的宗教。所以對他們來說,「中東」(現在還加上中亞的阿富汗、巴基斯坦),不僅是一個遙遠的地理名詞,有時候還成為異教徒的聚集地。

所以我們的大學教授可以把「伊斯蘭」與「炸彈客」簡單的連結起來,並輕易的用「對生命的尊重」,來否定「伊斯蘭的炸彈客」,彷彿伊斯蘭教徒不僅不重視自己的生命,更不重視他人的生命,才會自願去作「伊斯蘭的炸彈客」。然而,事實真的只有一種看法嗎?

【時事想想】正因為有「王文霞們」,我們更需要「南榕廣場」

成大昨日校務會議正式以70比21的票數,否決了廣場命名案。經學生票選出來的「南榕廣場」命名,正式被黑掉。整天臉書上大家最憤慨的,是歷史系教授王文霞的發言:

歷史系王文霞教授則認為,命名理念有許多不符史實之處,她除了對警方火攻雜誌社的說法存疑,也認為『因鄭南榕的犧牲才有台灣自由民主』的邏輯並不正確,因為有許多歷史人物在實質上的努力比他做得更多。

她更批評,鄭南榕很像伊斯蘭的炸彈客,因為以死來解決問題只是逃避問題,民主核心價值不是愛怎樣就怎樣,而是對生命的尊重。語畢,現場一片掌聲。」(王文霞發言逐字稿) 

這種顯然扭曲史實,加上語畢後的「現場一片掌聲」,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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