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農說書】長期魔咒滋養的球賽──看小熊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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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比賽看久了,很難有人會是堅信不移的無神論者。棒球場多鬼神,特別是到了重要時刻(如大聯盟季後賽、WBC等),必是鬼神活躍期,紅襪、小熊迷最是清楚不過。2004年紅襪的逆轉大驚奇,回想起來依舊不可思議,而今年小熊最後的登頂封王,一樣是在疑無路的暗黑路徑中鑿出亮光,凡此都是好萊塢編不出來的精采劇本。

大聯盟世界大賽的對決組合,常是故事傳奇無限編織時。其中2003曾讓人滿心期待,因為飢渴了95年的小熊極可能遇上乾涸85年的紅襪,兩大魔咒的交鋒,猶如正負電子的對撞,它可能開啟一個微觀新世界,也可能形成黑洞將整個舊世界吞沒。至少,對戰下來必有一隊可以脫離苦情悲海,多少可以解球迷之愁。

然而,小熊在國聯冠軍賽第6戰第8局,由於球迷巴特曼(Steve Bartman)的伸手干擾,致使左外野手阿魯(Moises Alou)無法接到界外飛球,該局馬林魚隊狂得8分,小熊不但該役慘被逆轉,第七戰也輸掉比賽。不論巴特曼的干擾是否實質影響比賽,總之「山羊魔咒」持續發酵中。

美聯的紅襪也好不到哪裡。基襪大戰同樣打到第七場,結果延長賽11局,Aaron Boone從蝶蝶球投手魏克菲爾德(Tim Wakefield)手中敲出再見安打,紅襪再度夢碎。當年美聯冠軍賽讓人最難忘的竟是第三戰的大亂鬥,紅襪的神之右手馬丁尼茲(Pedro Martinez)將洋基板凳教練辛默(Don Zimmer)一把摔倒的鏡頭。於是,世界大賽主角由馬林魚對上洋基,據說也很精彩,但大失所望的我根本拒看比賽,祇到了第六戰看貝基特(Josh Beckett)痛宰洋基,洋基痛失王座讓我稍解這一季的失落。

似乎魯斯魔咒和山羊魔咒加乘加倍,於是次年美聯冠軍賽基襪再度對陣,當洋基以3勝0敗率先聽牌,第4戰到了6局結束,洋基以4:3領先紅襪後,我立即關上電視,因為我不想看到紅襪遭洋基橫掃的殘酷鏡頭。一個小時後,好友潘光哲打電話給我,我以為是想痛陳紅襪的悲情,結果他說雙方打到延長賽第十局了,於是我才趕緊又打開電視,終於看到「老爹」歐提茲(David Ortiz)於12下的再見安打。次日,雙方又鏊戰到14局,再度由「老爹」的再見全壘打延續紅襪命脈,接下來第六戰則由席林(Curt Schilling)的血襪傳奇讓雙方戰績扯平,於是球迷們已然深信,魯斯魔咒破除了!紅襪遂在第七戰痛擊洋基,完成大聯盟百多年最不可能的逆轉秀。

究竟魔咒破除於何時?上蒼為何選擇此時此刻破解?科學數據與理性解析永遠解不了這習題,唯一可以確認的是,若非逼到死角是不可能激出破咒能量(彷彿《功夫》電影裡周星馳的破繭而出),洋基救援王李維拉(Mariano Rivera)連兩場救援敗或是一道訊息。而解咒之後的紅襪也在2007和2013封王戴戒,從此悲情形象不再纏身,當然對全美知識分子來說,少了悲劇的加持,他們對紅襪的痴戀就難免質變了。

當魯斯魔咒消失、2005的黑襪魔咒也沈底,還有2010年搬遷到舊金山再也沒奪冠的巨人隊也封王之後,可憐芝加哥小熊隊一路邁向百年孤寂之路。直到去年,因為電影《回到未來2》有小熊於2015封王的情節,加上小熊戰力在梅登(Joe Maddon)領軍後已有脫胎換骨之勢,所以太多人期許小熊可以美夢成真。小熊在國聯外卡驟死戰先是搏倒海盜,又在分區戰打敗紅雀,但不幸於聯盟冠軍戰敗給紐約大都會。

但今年球季之初,各方咸認以小熊戰力絕對可以力闖季後賽並再度叩世界大賽之門。果然小熊例行賽103勝58敗,是大聯盟今季種子球隊。首輪遇上近來偶數年必封王的舊金山巨人隊,以3勝1負晉級,再到聯盟冠軍賽,以3勝2負擊垮柯蕭(Clayton Kershaw)掛帥的洛杉磯道奇隊,終於繼1945年後再度打入世界大賽;另一方面,美聯的印地安人隊儘管季初不被看好,但或許受到同城NBA騎士隊在第七戰撂倒金州勇士隊的激勵,竟一路持穩在美聯中區領先至封王,到了季後後,首輪輕鬆橫掃紅襪,接著以3勝1負打敗多倫多藍鳥隊。

於是,今年世界大賽由睽違冠軍108年的小熊對上乾涸68年的印地安人隊,這組合僅僅次於2003預想的小熊VS紅襪。更值一提的是,小熊事業總裁艾普斯坦(Theo Epstein)是2004幫助紅襪破除魯斯魔咒的總經理,而印地安人隊經理法蘭柯納(Terry Francona)則是當時紅襪隊的經理,破咒之後,兩人再於2007幫紅襪再添一座冠軍盃,2011年9月紅襪爆發球員休息室的紀律醜聞後,法蘭柯納和艾普斯坦先後離隊,而今竟然在世界大賽成為敵手。再加上小熊、印地安人兩隊於季中各從洋基交易到查普曼(Aroldis Chapman)和米勒(Andrew Miller)兩員不可缺的救援投手,所以小熊VS印地安人,除了是各自魔咒解除戰,更是基襪大戰的延伸。

由於戲碼組合太神奇,雙方志在必得的鬥志又破表,所以今年世界大賽不但整整打了7場,且第7戰還打到延長賽第七場才由小熊以8:7驚險勝出。小熊終於破了魔咒,全美乃至全世界的小熊迷為之狂歡雀躍自不在話下。祇是可憐了印地安人,在殘缺不齊的投手戰力下,可以一路挺到世界大賽第7戰,且是最後一兵一卒力盡後才落敗,印地安球員的拼鬥力著實可佩,而我對法蘭柯納調兵遣將能力的評估還高於小熊的梅登。

2004年紅襪破咒固然不可思議,但破咒之後,世界大賽全無懸念就橫掃紅雀(儘管首戰紅襪的守備實在荒腔走板,但上蒼就是要紅襪贏);相反的,今年小熊投打戰力雖是大聯盟翹楚,但季後賽打來似不輕鬆,首輪第3戰,推出查普曼救援就破功,還於延長賽13局落敗,第4場則在9上連奪4分逆轉勝。到了國聯冠軍賽,第2、3戰小熊全遭完封,所幸第4場以後火力全開,這才挺進世界大賽。到了世界大賽,小熊又有兩場被完封,到了第4場以2:7落敗後,似乎預示山羊魔咒持續發威中,終於主場最後一戰,小熊以3:2取勝後,似乎魔咒已破了大半;但最終第7戰,投手戰力衰竭的印地安人隊儘管一路挨打,但8下小熊換由查普曼登板救援,竟被打成6:6平手後,世人盡皆傻眼,難道小熊會被印地安人獵殺嗎?突然9局起天開始飄雨,終於9局結束後大雨傾盆,球賽因而耽擱了17分鐘。

關於這場雨,我的解讀是上天至此也難以決定孰贏孰敗,乾脆下場雨讓祂自己先沈靜一下,最後或覺小熊還是較可憐,就讓它驚險取勝吧!也就是說,由於苦難更久,破咒過程就較紅襪還來得艱辛曲折,但不變的是,都必須被逼到絕境才透顯出破咒的能量與可能性。上天何時解咒,凡人永遠無法預測。

但由艾普斯坦在12年內先後破除大聯盟最可怕的兩道魔咒,固然讓他成為大聯盟永遠的傳奇,但錢的投資、人力的匯聚都是不可或缺的物質基礎,因而印地安人和大聯盟其他尚不知肉味的幾支球團想複製紅襪、小熊模式,恐非易事。勝負由天定,但增強戰力又得靠強大的物質力量,所以即使魯斯魔咒、山羊魔咒的破解,讓紅襪、小熊從此不再悲情纏身,可由神諭轉為科學與哲學的辯證、主觀與客觀的衡平,大聯盟的季後賽依舊滿布不可確定的精靈,再化為迷魅的故事世世代代繁衍下去。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