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嚴文的33場連續安打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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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職棒Lamigo球星「超級喜歡郭嚴文」在日昨與前大聯盟巨投康崔拉斯(Jose Contreras)的對決中,以一記深遠的二壘打摜破由「盜帥」林易增所締造的連續31場安打紀錄(八日晚間,對統一獅的比賽,3局下從廖文揚手中敲出一壘安打,將中華職棒連續場次安打紀錄推向33場新高,追平亞洲紀錄。)
這個令球迷振奮的消息立即攻佔各媒體重要版面,但報導的重點多僅止於現況的描述,較乏話題性或故事性的鋪陳,特別是「中華職棒聯盟」的官網也只是輕描淡寫帶過,因此,除非郭嚴文可以繼續串連安打場次,甚至一舉超越狄馬喬(Joe DiMaggio)高懸70餘年的連56場安打障礙,否則日昨破紀錄的喜悅很快就會被遺忘,等著未來被打破時才會再次輕輕地提起,對刺激職棒榮景起不了太多作用。

紀錄的存在是為了喚醒記憶,而記憶則是傳承職業運動血脈的動力。紀錄只是冰冷的數字,但它背後總有很多動人的故事,或者賺人熱淚,或者令人心碎絕望,但卻總是充滿人生啟示。發展健全的職業運動,除了精彩的比賽外,往往要借助優秀的運動書寫加以推波助瀾,而這正是目前台灣職棒發展最欠缺的部分,有好的比賽、好的球員,卻似乎少了好的「報導」──尤其是讓人津津樂道、願意不斷去回憶與轉述的「傳奇」。這當然是因台灣較乏運動(文學)寫手所致,但發表平台不足、讀者群稀稀落落也同時互為因果。相對的,迄今已有130餘年歷史的美國職棒在「講故事」這方面便值得希冀欣欣向榮的中職借鏡。例如就在爭議人物A-Rod即將擊出660支全壘打前夕,美國很多媒體就不斷提及傳奇球星、亦即全壘打王Barry Bonds教父的Willie Mays,並且傳述他許多膾炙人口的故事(或軼事),例如1954 年他在世界大賽第一戰第八局那一記不可思議、背對著飛球的「接殺」(被美國棒球歷史學家「尊稱」為The Catch);以及1963年7月2日,兩位名人堂巨投Warren Spahn 與Juan Marichal對決十五局都未讓對手越雷池一步,最後是Mays擊出再見全壘打才終結勇士與巨人這場惡鬥的往事。至於他如何在巨人與道奇一場長達14鐘分的群架亂鬥中擔任和事佬、何以外號叫Say Hey Kid,都是記者及球評渲染誇口的話題。

不僅如此,美國人更擅長把一些棒球傳奇故事寫進詩、小說及電影,像是Rolfe Humphries(1894-1969)那首充滿懷舊氣息的詩〈球場〉(Polo Grounds);John Grisham則是挪用了大聯盟在1920年的一場悲劇性意外--印第安人隊的Ray Chapman遭到洋基投手Carl Mays一記故意近身球擊中頭部致死--寫成了驚悚記實小說Calico Joe(台譯《殘壘》);而新秀小說家Chad Harbach則是用前洋基球星Chuck Knoblauch罹患「傳球失憶症」(Steve Blass Disease)的經歷寫成了成長小說The Art of Fielding(台譯《防守的藝術》);影視作品更是不乏棒球典故,例如在《歡樂單身派對》(Seinfeld)裏,由Michael Richards飾演的卡拉瑪(Kramer)就在某集中被一記界外球打中頭部;知名導演John Kent Harrison則在2004年將海盜隊傳奇球星「幽靈船」Honus Wagner(他的球員卡創下史上拍賣價最高紀錄)帶進了穿越奇幻電影《棒球逐夢旅》(The Winning Season)中;至於前面提到的 Mays,更不知在多少美國影視劇中扮演過他自己了……。棒球故事在文學中傳遞,同時也就用文字的力量繼續推著棒球運動向前邁進。

A-Rod挑戰660支全壘打紀錄喚醒球迷及媒體對Willie Mays的記憶,但郭嚴文的連續安打紀錄卻沒有讓台灣人想起太多關於林易增的事,對於因此而將在中華職棒留名的「苦主」Jose Contreras的過去似乎也興趣缺缺(既然他已加入中職,他的故事也理應成為中職的一部分)。18年看來或許不長,但它卻足以讓一個當年剛出生的嬰兒成長為一名大學生,更何況這18年間,台灣職棒不知已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如果故事不能傳遞,那麼未來的球迷永遠只能記得「涉賭」、「打黑球」,對棒球欠缺美好或足以產生啟示的記憶,以致台灣的職棒與各級棒球運動,永遠都難以成為文化的一部分、完全融入我們的生命裏,也就失去永續發展的可能。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