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台灣的慢船】首相和單車男──世界改變了中國，還是正好相反？

這兩天，一名倫敦的「型男」單車騎士Paul Powlesland紅透半邊天。帥帥的Powlesland因為受不了英國政府不顧中國惡劣人權紀錄，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英國期間大捧LP的作為，在路邊和被動員來歡迎習大大的中國群眾辯論人權。

單車男力戰強國人

整個對話過程不到兩分鐘，帥哥先問在場中國人，既然在此集會，是否認為西藏、北京或其他地方的人們也應擁有相同權利。中國人答「我們都是中國人，只想說中文」、「你為何不去和支持蘇格蘭獨立的人談談？」

Powlesland說，他支持蘇獨，但蘇格蘭人不會因為支持獨立被捕，而且有機會公投，但是西藏人並沒有機會表達意見。中國人答：「這關你什麼事」。帥哥說，人權和民主應該是普世價值。中國人進一步說，反正你在此長大、有你的權利，那就好了，不用再說了。

但Powlesland不願放棄，他說，許多英國人都同意習近平是全球最大的人權剝奪者，對英國給予習的歡迎感到厭惡，但英國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會為了錢而滿足習近平提出的任何要求。他說，英國人厭惡中國的人權紀錄，今天經過倫敦感到噁心，因為街上都是親中共的標語旗幟，而中共是全球最粗暴的政黨。

中國民眾的最後回答極為經典：「我愛中國，我愛我的國家」。

Powlesland不愧是律師，口才邏輯極佳，最值得佩服的是他挺身而出的勇氣。但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國人的回應。基本上，強國人雖然也極為好辯，但無論在人權、民主或台獨議題上，往往在一來一往的辯論中無法解釋自己，所以只好耍賴式的說出「說中文」、「關你什麼事？」、「不管怎樣，反正台灣就是中國的」、「我愛中國」這種弱爆了的回應，全然經不起考驗。

這段短短一分多鐘的對話告訴我們，中國是很強大，但它也確實是脆弱的強權。中國可以口沫橫飛誇口它的經濟、它的軍事，甚至它的文化、它的中國夢，但是只要談到人權和自由等普世價值，全部的人都會瞬間成為侏儒，也無所逃避。

霸權沒撇步 用錢買就有

但我們也不能小看金錢的魔力，習近平今年成了繞著地球跑的散財童子。在美國，光是波音公司就砸了1.3兆美元，在巴基斯坦丟了450億美元，這一次訪英四天，根據英國首相辦公室的資料，簽下總值640億美元的交易和投資合約，其中包括一家核電廠的興建合約。

鈔票最可愛，對西方老牌民主國家亦然。中國在非洲等開發中國家砸錢的作用，就更大了，因為它始終高舉「不干涉他國內政」的大旗，給錢就給錢，不會像歐美國家還要附帶民主化、肅貪等條件。

英國政府和民眾／媒體對於習近平訪問的立場落差，反映出目前全球各國共同面對的局勢──又要中國的錢，又覺得應該譴責中國的專制極權。

習近平在英國其實惹了不少爭議，被媒體記者問及人權問題時，他用中國人權「沒有最好，只有更好」閃避過去，同時強調各國人民才是對人權狀況最有發言權的人，暗示中國絕大多數人滿意人權現況。此外，習在國宴上不顧外交禮儀，當著日本大使面前大談「抗日戰爭勝利70週年」，也惹來日本大使館的抗議，對外表示「至少日本還是個民主國家，而非專制政權」。

但英國政府鐵了心腸要和中國更加親近，達成卡麥隆口中所謂「英中兩國關係的黃金年代」，於是鋪上紅地毯，以國宴歡迎習大大，讓他赴國會演講，對民眾和媒體的不屑和抗議充耳不聞。有人開玩笑，美國的「亞洲再平衡」（Pivot to Asia），到英國變成了「中國再平衡」（Pivot to China），有人酸道，死去多年的毛澤東如果在天上見到習近平的這趟訪英之行，一定笑得合不攏嘴。

當然，這就是國際的現實。不要忘了，英國在1950年1月6日，成為最早一批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權的歐美國家。2013年，卡麥隆即率史上最大訪問團訪中，今年英國又成為最早加入亞投行的西方國家之一，9月份財政大臣也再度訪中。可以說，英國是很刻意的在加強對中關係。英中兩國在1997香港回歸之後存在的低氣壓，以及去年雨傘革命時再度被掀起的外交緊張關係，至今已全部被拋在腦後。

世界改變了中國嗎？

長久以來，西方世界流行幾個說法：一、只要中國富起來，中產階級的崛起將推動民主發展；二、網路是推動民主最強大的力量，只要中國網民達到某某數量，民主浪潮將沛然莫之能禦。就在最近，維權人士陳光誠才說，如果中國防火長城被推倒，中共將在六個月內倒台。

第三、當中國赴海外留學生愈多，感染了民主氣息，返回中國成為海歸派時將有助於中國民主化；第四、將中國吸納入國際體系和全球化體系，將有助於中國融入國際法治，成為負責任的伙伴國家。

但事實真的是如此嗎？以我個人的觀察來看，以上四點的成果至今都相當悲慘。一方面，中國政府有著很好的工具和手段去應對這些因素，防止中國質變；另一方面，大多數中產階級和留學生似乎沒有改變中國的雄心壯志，也不認為有此必要性。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基於民族主義和意識形態等種種原因，甚至在國內外成為中國政府最有力的支持者。最近《外交政策》的一篇報導，就探討了這個問題。

換言之，世界至少到目前為止還無法改變中國。那麼，我們把問題反過來問──中國是否正在改變世界？

情況顯示很有可能，從習近平訪英的後續就可以看得出來。根據英國媒體報導，上街歡迎習的群眾全是動員來的，動員者至少有一人是保守黨在伯明罕議會的中國籍議員葉穩堅（Alex Yip）。中國在全球各地無論是以政府、真政府假私人或是海外中國人的身份，透過參政、投資、歸化等等手段。說不定，有朝一日質變的會是西方民主國家。

不用看得太遠，《衛報》報導，卡麥隆這次曾要求習保證香港特首選舉不要篩選候選人，卻遭香港政府否認。另外，有三名中國籍抗議者遭英國警方逮捕，包括兩名西藏女子以及民運人士邵江；邵江住處甚至遭警察搜索，引來各界批評，英國警察的執法形同中國公安。

西方世界乃至台灣的某些人士，對「中國模式」的稱頌和憧憬又如何？民主國家回過頭來欽佩極權國家的國家經濟模式與專制的效率，這不是質變又是什麼？

Powlesland真的是個單車暖男，從他身上，讓我們看到自己心目中對於未來台灣公民的投射。但是從英國和卡麥隆的身上，我們見到的不僅只是國際政治現實，而是「世界改變中國」的挫敗，是「中國將改變世界」的憂慮。情勢，能夠扭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