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想想】香港為何崩壞至元朗濺血案這等地步?

友善列印版本

時至今日,在港鐵元朗站的黑道無差別攻擊市民濺血事件後,如果還有人相信中國對香港做出的「五十年不變」承諾,那這個人一定會被港台民眾當成是中國中央電視台看太多,以致於眼中的世界都和正常人不同。

一九九七年回歸後,中國對香港的治理方式,起初是潛伏在地下的「白蟻政策」、搭配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一點一滴侵蝕各種政治、社會、文化、經濟基礎;與二零一四年至二零一九年的雨傘運動、旺角魚蛋抗暴與反送中示威等衝突相比,可說是在同化的進程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加快著。

香港在鄧小平時代的中國戰略中,原是作為政治上的示範特區,用以安撫台灣人心;如果從這個出發點來看,那麼必然要問的問題,就是中國為何「不演了」,用赤裸裸的暴力,甚至不惜出動黑道,也要壓住反送中的示威抗議?

問題的答案,可以從相互連動的內在與外在因素來討論。外在的因素,是國際大環境的變動。約莫是2008年開始,美國受到次貸風暴、雷曼兄弟破產的重擊,連帶使得全球經濟情勢走衰;與此同時,中國則以世界工廠之姿,透過各類製造業,吸納先進國家無處可投資的多餘資金,在一片衰退聲中,逆勢成長,並且藉由經濟實力的壯大,增加政治上的地位。

香港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國際金融重鎮的角色,開始弱化。當中國仍處於改革開放前期時,香港以中介第三地之姿,藉由英國統治所鞏固的法治與自由,擔任中國與世界在人流、物流、金流的門戶,積累出「東方明珠」的繁榮;然而,隨著中國將自身向資本主義開放,上海、深圳等地的興起,漸漸取代香港的地位。站在中國政府的立場來看,與完全受自己掌控的內地城市相比,擁有獨立司法體系與高度資本主義的香港,「不受控」的缺點,越來越刺眼。

因此,當上海、深圳成為中國經濟的代表時,香港便失去原先作為樣板的意義。隨之而來的,則是同化與整合,在體制上成為中國一部分的命運,近來港府倡議的「粵港澳大灣區」經濟,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發展必然出現的衰退週期與國內市場出現飽和現象,讓中國在這幾年中面臨產能過剩,試圖透過一帶一路維持成長動能的戰略也未盡如意;加上2018年美中貿易戰開啟之後,中國面臨到改革開放以來最嚴重的政治、經濟同步危機。為鞏固統治基礎,並且杜絕資金外逃,對香港加速採取緊縮政策,便是一項合理且可預期的統治作為。

從內在因素來看,香港在回歸中國之後,中國政府遲遲不願信守承諾,落實行政長官及立法會兩項全面普選的「雙普選」;並且透過基本法二十三條、國旗法、國歌法等手段,漸次箝制香港社會的政治自由與言論自由。這些舉動不僅顯示中國無意維持「一國兩制」,也激起香港人對中國政府的不滿。

相對於政治上的無誠意,中國在經濟上的「移民實邊」作為,更是讓香港人無比「有感」。這些從一九九七年之後,自中國遷往香港的移民,稱之為「新香港人」。然而與作為包容、開放意涵的「新台灣人」概念不同,「新香港人」在當地的脈絡下,呈現為封閉、不願學習香港化,甚至是試圖改變香港人生活習慣的群體。

根據統計,中國統治香港後,一共有超過一百萬名中國人移居香港,佔當前七百萬四十人口中約13%。這些外來者,在中國政府與香港政府的相互配合下,包括租屋等各項社會福利,都比本地的香港人享有優先順序;短時間內大量增加的人口,也嚴重排擠依靠貿易而非自己生產的生活資源;此外,香港政府在初級教育推動普通話(北京話)等愛國政策,也讓香港人意識到,自己所引以為傲的獨特文化,正在急速流失中。

因此,內在與外在這兩個相互連動的因素疊加起來,代表的即是香港在過去一世紀間所建立的自由資本主義體制,於二十餘年間因政治干預,與中國專制統治同化過程中,造成的社會秩序惡化乃至於崩解。

當香港人不分性別、男女、年齡、身分,從平民到公務員,一致起身,甚至不惜以生命向香港政府與中國政府對抗,爭取僅存的一點政治自由與經濟自由時,無法以民主體制紓解與調適這股壓力的香港與北京當局,顯然已經放棄由警方作為遏止工具,轉而仰賴黑道不受法律規範的暴力,最終演變成元朗濺血案。

然而,元朗濺血案代表的,恐怕是中國政府執意遂行同化政策,要徹底擊碎香港市民反抗意志的決心;反送中運動已經演化成香港市民全面抗中的行動,可能會是香港獲得新生的開始,也可能是自由香港淪亡的鐘聲。

關鍵字: 元朗事件反送中鄉黑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