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生,銅鑼客家人。台大台灣文學研究所畢業。喜歡在戲院看電影、在外野看棒球、在榕樹下聊涼、喜歡一個人大於很多人的時候。
近來國文課綱的文言文/白話文比例問題,再次引發熱議。先不論文/白比例,幾個月前,PTT鄉民的網路意見,高中課程最無用的科目是哪個?高居排行榜第一名就是國文課——這是當今學子在習得「經典國文」多年後、對專家們排定之國文教育的感想。難道這不是台灣國語文教育的重大警訊嗎?顯然當前的「經典國文」教育,絕對與當今學子的需求存在極大的落差。
關於國文課,你還記得什麼?
題解/注釋/背誦/默寫,恐怕是許多人國文課的第一印象,除此之外呢?回顧求學階段,我特別記得高中的三堂國文課,不過嚴格說起來,這三堂課之所以經典,跟「經典國文」的課文其實比較不相關。
第一堂課是國文老師教的〈范進中舉〉,那堂課沒有背誦、沒有默寫,她要我們班演一齣戲劇版的范進中舉,由班級同學自導自演、排練,然後在課堂上,邀請文組其他班級、同學欣賞戲劇表演。坦白說,當時的我就是個「小范進」。國文老師要學生們演戲,我只覺得:「搞什麼啊,浪費時間,還不如上課,演戲能幹嘛,考試又不會考。」
但回想起來,那時高中同學飾演的范進,嘶吼著「我中了,我中了……」或者是胡屠户在舞台上的誇張舉止,卻是永留在我腦海,尤其是當前社會的各角落仍不停上演「我中了,我中了……」的場景。當時的國文老師願意撥出趕課的時間,要我們改編〈范進中舉〉作為戲劇演出,想必是頗有深意,要我們這些「小范進」好好覺醒一番。
第二堂課,說起來也頗為「經典」。經典的不是課文,而是三個文組班的國文老師協調,將高二國文課的連續兩節課排在同一時間,接著,三位國文老師就這樣帶了約莫一百名的文組同學,讓我們步行至學校後頭的十八尖山,再讓同學們在山林中朗讀新詩,把趕課與課業壓力,全都拋諸腦後,真是一大樂事。
第三堂課,沒有課文、沒有課本,國文老師利用課堂時間,帶我們全班去圖書館地下室,一家新開的獨立書店「草葉集」。在那兒,翻閱楊牧的《柏克萊精神》的我,初次領略國文課堂外的人文學科精神。
這是我記憶中的三堂國文課。說真的,學子們離開學校後,大多不記得學過什麼經典國文。但是,國文老師扮演居中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大。倘若我在高中階段,沒有遇見那位經典國文老師,恐怕也像多數人一樣,覺得國文課真的很廢。
國文課是國民語文教育,不是中文系先修課
小英總統曾鼓勵學子,高中、高職畢業後,不妨先投入職場,若干年後再進大學也不遲。但是,我們的國文課有辦法讓學子在高中、高職畢業後,寫一封結構完整的自傳?一紙吸引業界的履歷表?君不見坊間的企劃寫作書、簡報寫作書層出不窮,可見社會上,對於應用文、說故事的魅力與實際運用的語言表達能力,有著大量的需求。但是,我們的國語文教育,卻在這方面有重大的疏漏。因此,眾人只得在坊間購書,再繳學費上課,學習口語表達、視覺化溝通、簡報能力。
我同意中國文學與文言文的博大精深,但是國語文教育不該是中國文學系的先修語文課程,而是攸關全體國民的基本語言與競爭能力。我不敢說國文老師都沒有教行文思考與口說表達的能力,但如果國文課都有教的話,為什麼大家還會覺得國文課很廢呢?難道國文課都是教假的?
在這個大家都想要「救救孩子」的時代,好像還有很多專家、學者要救的孩子,跟我們要救的孩子不太一樣。真不知道這些專業人士,要救的是「國學」、「文言文」,還是孩子們的國民語文與競爭力?還是說,其實這些專業人士,最害怕的是:萬一文言文的比例一旦縮減,國文課還能怎麼教?參考書還能怎麼賣?考試卷還能怎麼出題?
恐怕,他們最終沒說的是:萬一文言文又縮減,以前學的「中國文學」專業,還能賺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