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想想】 一秒變「勇者」？──為你吹奏凱歌的日本便利商店

「叭啦啦~叭~叭~叭~」的音樂從收銀台間響起，隔著櫃檯站在我面前的常客大叔突然愣住了，我與他四目交接，這一刻沒有乾柴烈火也沒有天雷勾動地火，但過去不苟言笑的撲克臉大叔卻在我面前勾起嘴角，堪稱打工生涯小奇蹟也不為過的小幸運，伴隨著這幾個輕快音符在我眼前發生了，這一刻我與撲克臉大叔長久以來的壁壘被打開了一扇窗，造就了日常中奇幻而會心的一瞬間。

這段音樂其實是出自日本經典遊戲《勇者鬥惡龍》，遊戲中，若玩家打妖怪的經驗值累積到一定程度得以「升級」時，「叭啦啦~叭~叭~叭~」聲就會愉悅響起。《勇者鬥惡龍》系列第一部作品於1986年發行，遊戲設定很簡單，相信你會覺得是好像在哪聽過的老梗──「勇者」受國王所託，前去拯救被邪惡龍王綁架的公主，營救過程中，勇者探索未知、磨練自我，最後達成任務、創造和平的故事，之後陸續發行的系列作，大多不脫離此框架。《勇者鬥惡龍》遊戲進行方式簡單易懂，但門檻不高也成為他的charming point，任何人都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體驗樂趣，這部作品被視為日本國民遊戲、日式RPG（角色扮演）遊戲始祖。

對於動漫遊戲產業發達的日本而言，這段升級音樂要稱為橫跨年輕與中生代集體共同的聲音記憶，也不為過。為了慶祝該系列作發行30周年，遊戲公司做了許多異業合作，其中一個合作對象，就是我正在打工的便利商店。只要購買了「ホイミ（hoimi）口味」的炸雞肉球，結帳時，收銀台就會發出這段愉快的「叭啦啦~叭~叭~叭~」音效，或許不會有人真的舞動，但肯定觸發了許多日本阿伯阿姨大哥大姐內心的童趣小精靈興奮顫抖。

有辣味、起司、泰式酸辣等各種不同口味的炸雞肉球，是這家便利商店中最受歡迎的熱食，有時也會跟有名的咖哩店合作推出咖哩口味、和炸雞店一起研發炸雞翅口味等，這回更是突破現實世界疆界，和遊戲合作創作出夢幻的「ホイミ」口味。「ホイミ」是遊戲中的「回復」咒語，是遊戲中的自創詞，光看名稱實在很難想像到底會是什麼味道，營造出一種神秘感與想像空間，誘發人們的好奇心，加上包裝盒上還畫著遊戲中的妖怪「史萊姆」，這個在台灣都頗有知名度、有點弱卻又挺可愛、造型超簡單人氣卻超高的水滴形狀怪物，勸敗推坑能力一流，而每家店買到「ホイミ」口味的前50名顧客，還可以拿到替代牙籤的寶劍形狀戳子，雖然經過我「實測」，寶劍實在沒有比牙籤好用，卻也讓許多遊戲粉絲慕名而來，忍不住想buy。

我在開賣的第一天正好被排到班，親身體驗到第一波熱潮的衝擊。早班的姊姊向我解說升級音樂的梗時，我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想到真的有這番機制，「叭啦啦~叭~叭~叭~」的旋律響起時，同時把我和顧客都被逗樂了，或許對部分毫不接觸遊戲的顧客來說，這段音效很無感，而又或者我對一群顧客而言，不會是勇者的夥伴，只被歸類在遊戲中沒有自主意志的「NPC」（非玩家角色），結帳便是，無意同樂，但也有好多次我與眼前的顧客相視而笑，在這平凡無奇的一日中一起「升級」。

有一對三十世代左右的常客情侶進店後，直奔櫃台，男子開口就點了一份「ホイミ」口味炸雞肉球，女子問道，「欸？中午不是升級過了嗎？」男子則說「就是下班了才更要升級啊。」我按下結帳鍵，音效同時響起，這對情侶像是在廟裡過香爐一樣，手掌朝著聲音的方向往自己揮了揮，彷彿又獲得了一些力量。

我想起早班姐姐在下班時，還特別祝福我「今天一整天下來，陳桑一定等級會變超級高，獲得滿滿的元氣喔」，果然，我也受到「ホイミ」的庇佑了，相較於平日如生產線上無機質般的應對，雖然炸雞肉球的熱賣增加了我更多工作量，我與顧客之間卻也創造著各種小故事，等級直指秒殺惡龍的仙人級。

雖然這只是一個在商業行為中的小巧思，卻因為幾個音符與細節，為一個人平凡無奇甚至抑鬱沈悶的一天，帶來一瞬跳脫現實的奇想時刻，不禁讓人讚嘆遊戲的力量之強大與用心，以及日本人未泯的童心，讓人身在其中覺得，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