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想想】 當小英也是排灣族女孩──民進黨的原住民票在哪裡？

今天是仁愛鄉互助國小和互助村的聯合運動會。秋天的週末，近午的陽光篩過樹枝灑在山頭上，溫暖中有一絲絲的寒氣。部落裡家家戶戶都帶著野餐墊鋪在操場的周圍，帶著吃食飲料一邊野餐，一邊看著部落的孩子們奮力地在操場上競跑。稍遠一點的小山坡上，已經有不少族人們開始歡樂地喝酒了。

這是部落裡最常見的歡樂景象：在美麗的山林裡，家族團聚、飲酒吃肉、運動舞蹈。一位熟識，常教我講賽德克語的阿姨看到我來了，說我好久沒上山了，要我來和她的家人認識一下。她手上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我做阿祖囉！」她高興地說。和所有人一樣，他們全家四代圍著「阿祖」坐在一條野餐墊上，一位熟識的隔壁村大哥來打招呼，「她也是我的表姊。」他告訴我。

因為在山上大家都是遠房親戚，穿著立委競選背心的助選員一家家發傳單，還順便認親戚；因為這位候選人的家族大家都認識好幾代了，其實也不需要看文宣了，傳單接過來就順手丟在地上。如果候選人有發實用的帽子倒也還不錯，不少人戴著藍色的鴨舌帽在擋太陽，可是看到好久不見的綠色朋友想合照時，又會很體貼地把帽子都拿下來。

運動會結束後，幾位部落的意見領袖都聚到一位村長家去吃飯，他剛剛在山上打到一隻野豬，搭配他自己用大蒜和梅子釀的酒。酒酣耳熱之時，大家講起即將到來的立委選舉，現場馬上分成三派。

村長義憤填膺地說，現在這個立委雖然是同族，每次在這村都拿很高票，可是竟然一條農路都沒做；一位隔壁村前村長則坦言，他要去支持那位不同族的女性候選人：「因為每次村子裡有事情她都出錢出力。」；部落長老則說另一位不同族的立委曾經千里迢迢地來到仁愛鄉造橋鋪路，所以他非支持他不可。

剩下一個多月，總統和立委選舉就要投票了，各大媒體都開始分析起各地立委的選情。只不過，無論怎麼分析，都僅止於平地區域立委，原住民立委選舉對所有的媒體、政論名嘴來說，就是在山頂雲霧看不見的所在。

過去原住民選舉是百分之百的藍營鐵票區，但是這些年在其他政黨積極經營，大環境變化下，也逐漸鬆動。以南投縣仁愛鄉為例，這裡是屬於山地原住民立委選區，全國可選三席。2012年總統選舉，蔡英文在這裡選票不過拿一成多，可是到了2014年縣長選舉，民進黨籍縣長候選人李文忠在這裡得票超過四成。

綠營票數成長三倍，可是，到了2016年總統立委選舉，還是沒人敢肯定地分析原住民立委選情。原因之一，是因為部落投票靠經營，候選人勤勞服務口碑可以超越黨派，可是這未必可以化為政黨認同。國民黨長期以「我家有錢給你靠」的形象，配合組織經營，是民進黨永遠做不到的。

其二是，因為原住民的投票是看身份登記，如今部落的人口將近一半在平地工作，雖然他們仍然是投票選「原住民立委」，但是他們並不住在部落裡，所以沒有任何有效民調可以測知他們的投票意向和政治意見。

傳統的部落選舉，長老和家族領袖的意見是最重要的，他們決定了支持對象後，會要求家族成員去投票。部落的血不但濃於水，還有奇里斯瑪的領袖魅力，足以讓族人們聽從。很多平地的原青告訴我，爸爸媽媽會從山上打電話告訴他們要投給誰。

可以說，傳統的原住民立委選舉，選民看的是：第一、你是否能夠代表我的、家族的利益和意見？第二、你是否能夠代表部落、族群的利益和意見？最後才是──你能不能代表原住民整體的利益和意見？

我也認為應該重視部落利益──再多的理念，都不如為原鄉打造一條安全回家的路，孩子們良好的成長環境實在。只是，如果是只比服務施惠，那麼在原鄉基層薄弱又沒有資源的民進黨，大概永遠沒有辦法累積出任何政黨認同。

民進黨應該展現出比國民黨更高水平的原鄉視野，例如，原住民土地使用、語言文化等重大政策。民進黨黨主席蔡英文公開表示，選上後會向原住民朋友道歉，這個動作，翻轉族群意義，也代表了民進黨未來對待原住民政策的態度。

然後，紮實、誠懇地去做服務，原鄉需要的，是一個嶄新的「民進黨是穩定可以倚靠」的形象。

過去的選舉是現實至上的，所以2016年大選，不只是台灣選民意向的變遷，其實也是原住民選票的政黨認同大考驗。

正因為有五成的原住民青年在平地讀書工作，所以他們的「理念票」，可能投出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結果：一群不重視個人利益與服務，認同民進黨理念，對民進黨有期待的原住民青年選民。

為了和這些青年連結，除了傳統的部落人情連結外，在這次選舉中，可以看到許多過去不曾出現在選舉中的宣傳方式：原住民家族的LINE群組、候選人的臉書粉絲團、LINE貼圖、網路後援會，以及全國各地的原住民青年座談會。

目前民進黨在平地和山地原住民立委都各提名一席，換言之，只要政黨認同的選民到達三成，就通通過關了。如果你要問我在原鄉看到的選情是如何？我想我會告訴你，我看到的還是人情和親情組成的拉票網絡。不過，時代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族人們把孩子送出山林並不是要他們離開故鄉，而是希望他們見識更廣大的世界。讓原住民青年們更具體、更深入地瞭解民進黨的新形象，就是原鄉翻轉的關鍵。

一位賽德克女孩告訴我她最近最開心的一件事情是──她週日去參加了一場活動，遇見民進黨主席蔡英文，然後，她看到蔡英文拿起筆來，在族別上簽了──「排灣」。（雖然她也很遺憾怎麼不是賽德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