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新台灣主體意識與新中國主體意識── 一個外省人看台灣與中國時代的轉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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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毛澤東常常說的:「事情正在起變化」。我和許多藍營朋友的看法不同,這些朋友們相信民進黨和中共的關係會鬧崩,台灣今後的處境會非常糟。我則認為今後中共會盡力和綠營執政者與支持者磨合,我也認為,綠營執政者與支持者會盡力維護他們得來不易的權力與資產,兩岸紅綠雙方可以慢慢地譜出屬於紅花綠葉的曲調。事實上,中共會發現,和完全執政的民進黨往來,比和國民黨往來輕鬆愉快得多,因為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有著近百年恩怨情仇的牽掛拖累,國民黨的內心從未放棄回到中國發展的意識與企圖,而民進黨則毫無此意。如此只要在未來兩岸的政經架構上鋪陳合理,雙方各取所需,兩岸的和平發展將可預期。而長期欲回到中國以及統一中國的國民黨與藍營的基進派,將日益遭到中共與民進黨有形無形的合擊與驅逐而難有立足之處,因為,中共是中國大陸的地主,民進黨是台灣的地主,國民黨只是佃農,大小地主合起來壓迫佃農是自然的事。

由台灣人主體意識形成的族群,在1949年後逐步凝聚,有比較完整的島內組織形式是由黨外開始,至民進黨組黨發展,其權力中樞經過三度人事換班,大幅年輕化,已經逐漸地和過去革命與憎恨的精神分離,落實為台灣人的在地性。未來可能日益包容曾經排斥外省人部分的文化與意識以及設法平等安排大陸及東南亞新移民的在台權益,進而發展出未來新的比較寬容的台灣主體意識,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現象,其具體內容尚待民進黨執政者、台灣在野者及海內外多方面的學者專家的討論與交流。

這個新的台灣人與台灣主體意識和兩岸的統獨並無直線上的關聯,也就是說,可以獨,也可以統,將形成與大陸中國政權談判兩岸政經架構的有利籌碼,而非目前台灣社會的動靜失據的分裂情狀。新的台灣人主體意識如果能夠慢慢地良性發展,將有利台灣各個族群,有利於台灣人民的尊嚴與生活水平,有利於國家存在的意義與發展的動力,更有利於中國大陸政經與人文的發展。由於台灣是中國大陸政權積極盼望結合的華人政治與文化實體,從而提供了平衡中國大陸政權偏向發展的機制,因此兩岸政治實體的共存可能有機會形成一個中華民主邦國的雛型,從而保障了雙方百姓長期安定的生存發展。

現在崩潰到散盤的國民黨,由於大幅縮小了可供爭權奪利的舞台,過去烏煙瘴氣的光景必然少了很多,應該趁此低潮良機,規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做法,逐步發展出涵蘊台灣主體意識核心價值的新中國意義的主體意識以及規劃未來中國的遠景,包括兩岸長期共存共榮的政經架構。由於台灣是國民黨生存發展的根基,國民黨與泛藍陣營的新主體意識若違背台灣人民的意識與權益,其生存發展必將在台灣受到壓縮而成為真正的失根蘭花。國民黨與泛藍陣營的新主體意識同時要擴充至整個中國的發展,國民黨必須計劃早日回到中國重新扎根,沒有這樣積極進取的目標,長期留在台灣偏安,只能灰心喪志,也難以和在地本土的民進黨競爭。至於中共是否同意國民黨回大陸發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民黨要不要回大陸?如何回大陸?

從中國近代史來看,國民黨是在本質上和素質上皆比較適合中國人特質與文化需求的一個政黨,只要看國民黨政權過去長期容忍《大公報》這樣的報紙和胡適、張君勱這樣的民族菁英,國民黨來台後即辦理地方選舉,中華民國憲政體制使得民進黨得以執政,都可以看出國民黨具有本質性的民主意涵,因此維持與支持國民黨的存在與發展是有深刻意義的。政權的基礎在於人心歸向,因此政黨必須深耕建構人心,由於人們基於人性自然期望有保護私產的平安良性社會,失去人心的政權必然土崩瓦解。現在中國的共產黨政權有很好的組織體系和物質發展,但是在人心歸向上仍有很大的弱點。共產黨、民進黨、國民黨與其他中國、台灣與海外的政黨、政團、包括大陸上的政治協商會議,皆應誠摯具體的爭取中國人、台灣人、華人以及各族的人心,不論未來政治上的統獨及兩岸制度的興革如何發展,這都是當行之義,循當行之義而行,未來必然走出當行之道。

匈牙利裔的學者伊米爾‧雷奇(Emil Reich,1854─1910)在《國家的成功》(Success Among Nations)中說:「美國人對於他們的聯邦政府充滿了信心,堅信未來一定會成功。美國人對未來懷有無比的信心是最重要的信念。」我年輕時在美國求學與工作多年,從未聽說美國人懷疑他們的政治制度、司法、教育、工作機會和輿論的公正性,我也從未聽說美國人貶低他們的國家價值,美國人相信他們一定會有困難,但是他們有信心可以團結起來克服困難而身體力行。這樣子「堅信未來一定會成功」的信念,造就美國人普遍樂觀進取的國民特質以及美國文明不斷的創新。

相對而言,我們對於我們的政府、我們的政治、我們的司法、我們的教育、我們的工作機會、我們的品質管理、我們的輿論、我們的同胞,都缺乏信心,這使我們無法擁有像美國人那樣的「堅信未來一定會成功」的信念,更使我們難以團結力行,因為人們之間常常彼此糾紛與掣肘。因此,在討論建構族群基礎的主體意識時,我們必須豐富我們信念裡的價值,信念的內涵不能脫離人類最基本的普世價值,這超越了血統、語言、權力、財富的視野。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注意到主體意識增強人群的認同與言行認可,但是也產生意識形態,致使不同主體意識者之間的嚴重對立,慣常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他人是錯誤的,以致人群之間的不同常使人們沉淪於彼此的仇視之中,而超越的信念與基於共通平等權益的法律(如憲法與公民社會),可以彌補不同主體意識所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鴻溝。

本文主要的重心在於討論民進黨及泛獨派陣營為代表的新台灣主體意識以及預期以國民黨及泛藍陣營為代表的新中國主體意識的發展,沒有涉及中國共產黨以中國夢及社會主義為代表的中國主體意識,這部分應留給大陸及海外的中國人去擘劃。我認為進一步彼此交流發展出良好可行的政治信念與法律架構,將是融合大家和平共存與發展的基礎。

時代轉變了,中共放棄了階級鬥爭,發展了經濟,民進黨執政了,正在擘畫台灣下一步的發展,兩岸的和平一定會慢慢地展開。在新春之際,回顧過去,許多事我們可以做得更好,而目前許多方面的情況還是相當可以接受的,我們應該共同感恩,相信未來可以以謙卑的態度學習彼此的長處,建立互信與共同目標以及嘗試開始一起做好一些事情。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