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想想】奧地利首位共產黨籍女市長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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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首位共產黨籍女市長出爐

格拉茲 (GRAZ)位於奧地利東南方,新出爐的市長愛克・卡爾(Elke Kahr)在十一月下旬正式上任。這是這所城市歷史上首位民選女市長,也是首度市長和副市長(綠黨籍的Judith Schwentner)皆為女性。

而最引人注目的並不是女人出頭天,而是新市長愛克・卡爾的背景:

她是一名共產黨員。

共產黨在市議會選舉拿下近三成票數

9月26日德國國會大選,引起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的關注,奧地利新聞媒體也不例外,從好幾個月前就熱騰騰地報導著。就在同一天,人口不到三十萬的奧地利格拉茲市也舉行了市議會和區議會改選。這個默默無名的城市進行選舉,從未受到任何國際媒體注意,就連國內新聞也都是簡單帶過。

然而,選舉結果出爐,小小的格拉茲市竟然登上了歐洲各國政治新聞頭條。原因是「奧地利共產黨」(KPÖ)得票率直逼30%,創史上新高,成為該市第一大黨,出乎意料地擊敗了掌管格拉茲市整整十八年的「奧地利人民黨」(ÖVP,中間偏右的保守黨,主要選民為中產階級、農民和工商界人士)。現任市長當晚負起政治責任,宣布退出政壇。 共產黨在民主國家選舉拿下近三成選票,國際媒體爭相報導,也戲稱格拉茲為「列寧格拉茲」(Leningraz),影射蘇聯時期以共產主義革命家列寧命名的城市「列寧格勒 」(Leningrad )。

共產黨在奧地利的前世今生

奧共在二十世紀初與納粹黨處於勢不兩立的對立狀態。1938年德國併吞奧地利後,立刻開始清算共產黨員(排擠、迫害、甚至被送到集中營),而奧地利反抗納粹地下活動組織中,都有共產黨的影子。也因此,共產黨在奧地利的共同回憶中,是站在被壓迫的人民這邊,一同對抗納粹的。

在二戰後,奧共依舊存在著,但是日漸式微,今日可說是沒有任何政治影響力。唯一的例外就是格拉茲市。共產黨能在這座城市站穩一席之地,是靠地方政治家卡特尼格(Ernest Kaltenegger)。他從1980年代踏入地方政治,後來甚至當了好些年的住屋局長。卡特尼格極具親和力,實際地解決了許多弱勢族群的租屋問題,進而贏得了不少市民尊敬。

卡特尼格在地方政治最活躍的時期,我差不多二十出頭,正在格拉茲唸藝術大學。我印象很深刻,常常在城裡看到這位住屋局長騎著腳踏車,路上只要有居民喊他,他就會停下來,跟人家聊上好一陣子。在每次格拉茲市的民主選舉中,奧地利共產黨都差不多能夠拿下約兩成的選票,追根究底還是這位極具個人魅力的政治家。

不談共產主義的共產黨

卡特尼格發起每個月捐出絕大多數的薪水,用來救濟弱勢族群。從他以降,格拉茲市共產黨籍市議員和市民代表到現在還是固定捐三分之二的薪水。在市政上,共產黨主攻住房政策。 也因此,格拉茲共產黨的形象比較像非營利性質的社會福利團體,民眾也很能認同他們的行為。此外,共產黨員們不公開討論敏感意識形態議題,有些訴求也與其他左派政黨頗似。

人民黨已經連續掌管格拉茲十八年,市長齊格菲・納格(Siegfried Nagl )也足足當了十八年。中間偏右的保守派人民黨,在格拉茲市勢力龐大,納格以經濟發展為主軸的政績也頗獲好評,向來被戲謔「躺著也能選上」。 然而,近年來格拉茲房地價格飆漲,不論是租屋或是買房,都讓許多市民叫苦連天。此外,土地不斷變更為建地,大型住宅區如雨後春筍冒出來,房價卻依舊居高不下,綠色面積持續減少,納格也因此被民眾嘲笑為「水泥市長」。而共產黨多年來實際協助不少居民解決住屋困難,也成為許多選民「換人做做看」的最大考量。

我與奧共的個人接觸

雖然歐洲各國媒體大肆報導「奧地利格拉茲市政壇大地震!」,好似共產黨是今年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黑馬。其實今年剛滿六十歲的新市長愛克•卡爾並不是政治新人,她在格拉茲市政界待了三十多年,甚至也擔任過副市長、住屋局長、交通局長。

在十多年前,我曾與卡爾女士有一面之緣,當時我跟她約了時間,在市政府的辦公室見面。她穿著樸素,戴著一條簡單的珍珠項鍊,親切地引接我。當我坐下時,訝異地發現她準備好一個厚厚的文件夾,上面寫了我的名字。她笑著解釋,每一位來找她的居民,多半都是生活上有所困難需要協助,她都會紀錄下來,假設該位居民日後再度前來求助時,立刻就能找到資料。

我當時既沒有補助需求,也沒有預算壓力,單純想要邀請她前來參加我的文化活動。卡爾女士時間撞期,她一邊說「好可惜啊!」,一邊翻著她的電話簿,寫了一些文化機構負責人的聯絡方式給我,「妳可以去找他們,都是很熱血的文化人,或許有合作機會也說不定喔!」當時的我,以一個外來的東方人身分獨自在奧地利藝文界打拼,卡爾女士誠懇的態度和想要協助我的心意,帶給我很大的溫暖。

活動結束後,我寄了一張卡片給卡爾女士,跟她敘述活動圓滿落幕,並感謝她當時撥出時間與我見面。沒多久,我收到了一張風景明信片,是卡爾女士親函,跟我道謝說收到了卡片。過了好幾年,有次我在公車上遇到正要去上班的卡爾女士,她認出我,微笑地跟我打招呼:「楊小姐,好久不見!」

卡爾女士的副手羅伯特・克羅采先生(Robert Krotzer)是本市的健康局長,我在一個音樂慈善機構擔任志工性質的總幹事,跟他有過幾次接觸。三十出頭的克羅采先生看起來像是大學畢業生,非常熱心地協助我們申請補助,並主動為我們增加曝光率。我們2019年舉辦慈善音樂會募款時,他自掏腰包買了數張票,在自己的臉書上舉行抽獎送給市民。

共產黨並沒有系統性的大規模選戰,多半就只是貼貼海報、一兩位黨員在街上發傳單而已。我也曾看過克羅采先生自己一個人在火車站發傳單。不僅僅是弱勢族群,也有許多人堪稱人民黨鐵票倉的中產階級,甚至連年輕族群,都被格拉茲市共產黨務實的形象圈粉。

雖然新市長卡爾女士和前線的共產黨議員們多半是採取務實作法,不在公開場合談共產主義,但是他們共產黨員的身分,依然是不爭的事實。卡爾成為本次選舉贏家,她旗下黨員的所作所為都受到媒體放大檢視。就算不談共產主義,奧地利共產黨最終目標還是國有化、反對私產、進行階級鬥爭、消滅資本主義。不少奧地利最大型的國際公司和財團的總部都在格拉茲,企業家也擔心,不知道這位共產黨籍市長的下一步會怎麼走,本城的經濟發展是否會受到負面影響。

愛克・卡爾向來以市井小民的代言人自居,她能不能從「小人物的市長」成為「所有人的市長」,勢必將會是她最大的挑戰。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