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雕像垮下來,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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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開普敦大學(University of Cape Town)的學生在3月9日開始,抗議校園內設置的賽西爾‧約翰.羅德(Cecil John Rhodes)雕像活動始於對其投擲糞便的學生,而後一連串的抗議活動也一齊引爆。

學生表示這尊雕像的存在,代表了羅德的所有信仰。包含種族歧視、掠奪、白種優越、殖民主義,以及對黑人的壓迫等。甚至,在他的遺囑內甚至曾清楚地寫道,英國人是「全世界最優越的種族,我們佔領世界越多的角落,對於人類族群來說是越好的事。只要一想到那些仍然被可鄙的低劣人種佔據的土地……。」[1]他的存在是當年大英帝國殖民主義向外擴張的重要標的,象徵白種威耀的船尖砲利。

羅德到底是何許人物?從歷史上看羅茲的所作所為,便能輕易的看出他對權力的渴求以及對掌控金錢的慾望。他藉由僱用傭兵以及槍枝等暴力手段把人逐出其所有的土地,並且靠著奴役黑人建造起巨大的礦廠王國。當他於1902年逝世時,他擁有礦產王國以及88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含今日辛巴威、馬拉威以及尚比亞),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之一。

在他死後一百年之後,種族歧視為社會禁忌的今日,斗大的代表白種人壓迫黑人歷史的雕像仍昂揚地站在開普敦大學校園的中心廣場,時時刻刻逼迫走過該空間的人群回想起那段黑人曾被奴役的歷史。

激辯的戰火不只在建在他捐贈的土地之上的開普敦大學內延燒,提供世界之名人物學術跳板的羅德獎學金也繃緊神經張望學生決議的風向球,甚至,在南非另一以其名命名的羅德大學(Rhodes University),都與他的名沾上邊,而掀起一陣討論名稱存廢波瀾。

在社群網站與臉書以及推特上都能看到對雕像存廢議題如火如荼的激辯。稍稍整理了一下反對者的觀點,可以被分類為以下幾個重點 。(想讀者應該自己編讀就會知道無理之處,故在這裡不一一辯駁)

  • 當時的價值觀不一樣,所以奴役等等行為可以被原諒。
  • 羅茲推動了南非以及其他周邊國家的經濟發展,是重要的歷史人物。
  • 羅茲捐了很多錢給學校,所以有雕像沒有問題。
  • 我們應該關注在和解,而不是製造更多爭端。

運動過程,為了回擊反對者,一些學生決定在校園內貼上納粹黨黨徽(Swastika)以及希特勒的圖像。希望能藉由使用同樣鮮明的歷史人物特性,來表達自己所受的苦痛。但在圖象出現後校園內更多白人學生卻開始反彈,認為黑人學生已經超線了,不應該為了自己想要推廣的議題,而拖出他們祖父輩受盡折磨的歷史出來鞭打。一名與我討論此議題的開普敦大學學生生氣地向我提到:「他們看到納粹會不舒服,就如同我們天天走在校園看到讚揚曾奴役、虐待我的祖先的雕像。每次經過就必須回憶起過去,並且提醒自己現在這個國家仍然讚頌這樣的價值。在這樣的學術環境內就讀,只天天提醒我在這個國家內,種族問題多麼嚴重!」

在移除雕像之外,觀察學生反對雕像的理由,會發現在伸張要移除雕像的背後,不只是要反抗最顯著的殖民者與壓迫者標的。學生抒發的是在校園內潛伏許久的不公,這是伸張轉型的契機,比如職員、文化、校內開設的課程等反映出的歐式文化,對黑人的隔離。從社群媒體#RhodesSoWhite的活動,能看到無論各色人種在網路上分享曾經遭遇的種族議題,比如校園內對黑人教師硬體分配不公、黑人教授因帶有黑人口音而被學生抗議改正等等,掀起社會對現存的種族主義狀況的重視。

在德國絕對不可能看到希特勒昂揚的雕像,如同在其他「民主」地區看不到壓迫者的銅像被萬人擁戴挺天立地的聳立著,以進步的人權著稱的南非,知名壓迫者的雕像為什麼還聳立着?

雕像在公共空間展演的人物塑形出的剛直、正義、凜然與陽剛形象,公然的在社會挺立,儼然招納公民進入製成共同文化製品——「國族」的共同計劃中。藉由型塑出比一般肉身還要堅硬的雕像,以創造其雕像的相對不可磨滅性,這個可延續性引伸出的永久意涵,鞏固了雕像存在的正當性。利用雕像本身的絕對氣息所創造出的理想型,為社會肅立模範的典型,同時也在公共空間內開演一齣頌揚歷史的國族敘事。

雕像可以被用來當做連結,拉攏公民共同進入同一個族群的想像之中,納為追尋同一思想、敘事方式的同志,因此更需要審慎思量雕像所帶有的意涵與代表。自由女神像象徵自由與美國,瑪麗恩公園裡王爾德的雕像紀念它的鬼才與機智,每個雕像背後都有一段故事,那麼在南非校園內的前奴隸主羅德背後象徵了什麼?

臺灣校園內仍立着的威權統治者蔣中正銅像背後又代表什麼?

台灣的去蔣運動已行一陣時日,從中正廣場更名為自由廣場,到「全台裝置藝術蔣」的拉倒、噴漆、破壞全台各地蔣介石銅像的全民運動,都顯示台灣社會對威權象徵標的物的反動。拉倒雕像不只是為了不想要天天走過前威權標的物,而是同樣為了更大的目標,要的是社會重視這樣的雕像擺設代表了何等威權印記,以及威權是如何仍在當今社會中流通,並且嘗試在當今社會中一同根除所有相關的不公。

#RhodesMustFall,這些雕像都必須倒下,倒下後在餘燼中迎接社會的重生。

Cecil John Rhodes: As divisive in death as in life

Debate over Rhodes is one of transformation

We can no longer deny that #RhodesMustFall

 


[1] “the finest race in the world and that the more of the world we inhabit the better it is for the human race. Just fancy those parts that are at present inhabited by the most despicable specimens of human beings … ”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