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台語片】《行動代號:孫中山》的留戀與暗傷

友善列印版本
目前正上映的《行動代號:孫中山》,易智言導演甫因本片獲頒2014年台北電影節最佳編劇獎,得獎評語是「將台灣國族與經濟的沉重議題,進行殘酷卻不失幽默的深度剖析,成功編寫出一則荒謬的青春寓言。」
 
 
從國族認同與文化自覺的主體論述脈絡來看,新世紀台灣電影復甦主要建立在兩個傳統上,一個是「新台語片大傳統」,一個是「台式情意小傳統」,《行動代號孫中山》可列入後者沒有問題,而且和前者界線甚明,因為裡面沒講任何台語。
 
在影史位置上,2008年的《海角七號》代表的新台語片一系,可往前推3、4年到《無米樂》,而2007年《不能說的秘密》所打造的台式情意標竿,也可再往前推5年到易導作品、同樣由桂綸鎂主演的《藍色大門》(男主角為陳柏霖)。
 
相較於去年底上映、陳柏霖主演的《愛情無全順》刻下了孫中山辛亥革命傳說的偽歷史烙印,《行動代號孫中山》所召喚的革命家形象則披上了朦朧浪漫的色彩,尤其是片尾搬運孫中山銅像夜間遊街彷彿沙龍攝影,高中生們在101大樓背景前的天橋上舉臂高呼彷彿起義先聲,名影評人藍祖蔚以其「自己的青春自己救」的狂想,連結到太陽花青年的「自己的國家自己救」,「台灣電影能夠如此政治,卻又如此青春,這是易智言的一大步」,其他影評也多指出其偉人圖騰與「貧窮」主題所蘊含的對台灣社會與政治現狀的批評。
 
這份批評,因其孫文浪漫革命理想的朦朧面紗,頂多就是點到為止,因為再深入一點挖掘就會碰觸到百年來建立起孫中山神話的黨國體制核心。同樣是校園電影,《愛情無全順》精心鋪陳的辛亥革命大騙局,和《行動代號孫中山》「革命、奮鬥、救青春」的熱血號召,從孫文形象的指涉來看,兩者是很不同的路數,黨國符號運用的差池。
 
易導接受國家電影資料館《放映週報》專訪,提到台灣年輕人對孫中山感到陌生,這種「歷史的斷裂」,「表示世代之間沒有累積,新一代無法承接前人留下的東西,轉化成新的啟發或批判,必須從頭尋找自我」。
 
易智言導演(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其實不要說百年前的孫文革命,這部電影的插曲、30年前玉女紅星林慧萍演唱的《往昔》,現在的年輕人也相當陌生了,與當時1980年代初期黨國威權體制仍然穩固的年代也有「歷史的斷裂」。
 
當年玉女傳唱、歌舞昇平的台灣社會已聞變革先聲,本土化和民主化動能在各領域凝聚,而在台灣影史上具有鮮明顛覆形象的新電影浪潮,也在此時崛起,雖不盡名實相符,對於「國父」所代表的中華文化道統仍提出了相當的反思。
 
可以說,台灣新世代文化和孫文歷史的斷裂,本身就是一種世代的累積承接、啟發和批判,新一代尋找自我,可以從頭開始,可以重啟台灣社會「往昔」的青春騷動,卻不一定要依附於一個自我反復的黨國偉人神話。
 
搬不動的正義孫文銅像,是本片的留戀與暗傷,如果真能打著傳說中的孫文精神去革現實中Q版孫文黨的命,也真是一則殘酷荒謬的國族寓言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