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國家公認心理師,現任譯者與商業外文教育工作者,業餘跨文化研究愛好者,曾居住拉丁美洲多年。冀望透過英文與西班牙文教育,協助台灣能人將其成就推上國際舞台。個人外語教育與相關討論網站:克里蘇之家,http://metasur1.pixnet.net/blog
日前本屆世界盃四強決賽中,巴西被德國以七比一的懸殊比數痛宰,讓原先期待能夠一路打進總決賽,並再次獲得冠軍的巴西大眾們如喪考妣。原先巴西執政當局寄望於世界盃贏球,以轉移國內人民對於花費了大筆政府預算與人民稅金在建設足球場與週邊基礎建設(但是也幾乎沒有一項完成)的憤怒。但是現在這個如意算盤看來破滅了:巴西執政當局立刻面臨信心危機,年底的選舉看來更是不樂觀。
某方面來講,巴西執政當局的政策不過是羅馬帝國時期諷刺詩人朱維納爾(Juvenal)所批評的panem et circenses(拉丁文:麵包與馬戲團)政策的現代版:人民只要有麵包與廉價的娛樂,就會乖乖地讓執政者給牽著鼻子走。只不過在這現代的版本中,還加入了民族主義。自1936年的柏林奧運與1964年的東京奧運以來,舉辦大型國際運動賽事的能力,就被當作一個國家復興與國力的象徵。再加上自1996年的亞特蘭大奧運開始走上商業化的路之後,所有舉辦大型國際運動賽事之國家無不想利用這個機會一邊宣揚國威,一邊賺錢振興經濟。若是朱維納爾看到,可能會批評現在的當權者在玩的手法是panem, circenses et patria(麵包、馬戲團與祖國)吧。
我們不能說這樣的運動賽事對提升民族自尊完全沒有幫助:看看在這次世足賽中爆出的兩大黑馬:哥斯大黎加與哥倫比亞,這兩國球隊在打出了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之後,不但國家能見度大增,人民的自信也大幅提高,彷彿一個黃金時代即將來臨。而當年的柏林與東京也都利用奧運賽事的成功舉辦來宣揚國威;甚至在最近的例子中,上一屆2010年的世界盃足球賽與1995年的世界盃橄欖球賽,也被曼德拉善用於促成國內種族融合上。但是企圖以運動賽事的成功舉辦與好成績,來換取人民的支持,一直都是很大的賭注。更不用說以大興土木舉辦賽事,寄望其所帶來的觀光與國內消費能刺激經濟成長的期望,早已被最近幾屆的奧運與世界盃證明是個神話。巴西政府希望利用傳統強項足球與在地優勢,來證明其國力已然可以與世界列強平起平坐,但卻想不到所有的足球傳統、森巴腳法的魔法與五屆金盃的明星星光,都未能勝過德國。
報載為了能夠贏得世界盃,德國在數十年前就開始鼓勵球隊廣興足球學校,發掘有天分潛力的孩子們,並靠著國內企業贊助,從世界盃開打前好幾個月就在巴西當地打造了選手村,以讓選手們能夠提早適應當地環境,且不受干擾。也就是說,德國贏了這場比賽的背後,是靠著雄厚的經濟實力,與詳盡的計畫。有了這些資產作為靠山,它的球隊才能在球場上發光。當然球是圓的;光是這些動作,並無法保證一定會贏球,但是卻能夠讓德國隊的贏球機率增加許多。也許這才是這些運動賽事給我們最大的教訓:運動場上的勝利,往往是國力或是國家願意投入的資源的延長與結果,而這樣的結果,卻不代表國力的興起。
1978年阿根廷在本國舉行的世界盃足球賽中第一次拿到世界冠軍,但是這只稍稍延續了當時不受歡迎的阿國軍政府的支持度:到了1982年初它仍被迫在國內反政府聲浪高漲時發動福克蘭島戰爭,企圖再次以愛國主義來轉移焦點。所有蘇聯與東德在歷屆奧運中所獲得的金牌,也無法讓它們抵擋柏林圍牆的倒下與共產政權的垮台。世界盃的輸贏,就只是一場輸贏:可以多賣些啤酒與薯片、可以讓當權的政治人物多一個舞台與鎂光燈,球員們可以拿到一些獎金與獎盃,甚至可以拿到更好的合約,但是過了幾天一切如舊,只不過國家債務負擔更重。而這一切狂歡的代價還是由我們人民大眾付錢。想用足球救國或拯救政權,不過是一場夢。
接下來在總決賽,另一個傳統足球強權阿根廷即將對上德國。本文刊出時,應該已經比出勝負了。與許多拉美國家一樣,足球在阿根廷也無可避免地受到政治影響:不只先前提及的軍政府,現在的民選總統費南德茲‧契區納也利用國家經費買下國內聯賽的轉播權,在公共電視台上播放,更企圖提前比賽時間,以與反對派的談話節目打對台。與巴西一樣,阿根廷全國上下也想要以獲得世足金盃來證實自己國家的價值,證明自己國家與先進國家有得比。但是也許他們沒搞懂的是,足球就是足球,贏了既救不了國家,輸了也亡不了國。即使贏球,阿根廷仍然面臨將近一千億美元的國債跳票問題、政治腐敗、經濟緊縮、失業率高漲等問題。在先進國家中輸一場世界盃頂多是足球界備受批評並改革;但是在發展中國家中,卻有可能變成國殤日,並加速一個政府的垮台。
即使如此,即便賭盤一面倒地看好德國隊贏得世界盃,因著曾居住在阿根廷多年的緣故,還是免不了希望阿根廷能夠贏球,讓大家知道即使是小國,也有可能逆轉勝,打敗佔有各種優勢,才大氣粗的國家,尤其是當台灣也是一個小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