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二次政變終結了阿拉伯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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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軍方在對現任總統穆爾西(Morsi)下達48小時最後通牒後,於七月三日將穆爾西總統及其內閣與執政黨(自由正義黨)的主要幹部軟禁,並宣布由憲法法院最高法官曼蘇爾(Mansour)擔任臨時總統以籌畫選舉選出新的政府。由於穆爾希下台以及曼蘇爾擔任總統是反對者的主要訴求之一,所以反對示威逐漸平息,但是原先執政黨與穆斯林兄弟會(Muslim Brotherhod)的支持者則深感羞辱,原先對政府的示威抗議,開始轉變為人民群眾之間的對抗。各地暴亂頻傳且有多人死傷。期待埃及出現穩定的民主轉型,短期內是看不到曙光的。

這次大規模群眾抗議是個鬆散的反穆爾西聯盟(Tamarod),圍繞在「630反抗陣線 June 30 Front」下所組織而成。對穆爾西的不滿主要來自經濟的萎靡不振,以及對其推動伊斯蘭化政治路線的疑慮。導致2011年強人穆巴拉克下台的導火線就是埃及惡劣的經濟景況,但在穆爾希上台後,埃及的經濟反而變得更糟糕。全國八千五百萬人中,有一半是生活在貧窮線或僅僅些微超過貧窮線的水平,年輕人的失業率是25%。電力供應不足,通貨膨脹高升,在此惡劣狀況下,更出現糧食不足的問題,平均花費在糧食的支出佔家用一半以上。埃及更因對於油品燃料的補助政策,導致國家財政收支急速惡化,負債高升導致國家的債信評等接近破產邊緣,使得國家建設的支出變得更為昂貴,建設的項目更少,更無法透過公共建設的舉債支出以增進就業並改善經濟體質。埃及正陷入負面的經濟循環。

在政治上,長期被埃及軍方打壓的的穆斯林兄弟會在去年高度極化選舉以些微比數獲勝,先天上就已經有過半人不信任穆爾希政府,而穆爾西上台後所推動的憲改,更被反對者批評是有意為穆爾西取得終身總統掃除障礙,當時引起社會的強烈反彈。穆爾西剛執政時還有五成七支持率,但在六月時只剩下二成八。先天在政治立場上就存在對立,經濟表現更是較過去更糟,如果反對勢力可以克服彼此的猜忌團結一致,穆爾西就會遇上難題。六月底群眾抗議的大爆發就證明了這點。

但與其說埃及七月政變證明其群眾力量的強大,還不如說這顯示了埃及政治結構的牢不可破。從穆巴拉克下台到穆爾西的被軟禁,關鍵性一擊都來自埃及軍方。這次政變再度顯示埃及軍方才是個造王者(Kingmaker)。沒有軍方的參與,穆爾西無法被撼動,而穆爾西也因無法取得軍方的信任,即便持續給予軍方在穆巴拉克時代的特權(雖然有移除一位將軍的職務),還是被軍方倒戈導致政權不保。

基於取得美援之故,埃及軍方與反對者堅稱這不是政變,而只是在反對群眾可能失控時對穆爾西等人採行的「預防性限制居住措施」。埃及一向是美援在全世界的前三名,大部分更是流向埃及軍方,有槍桿子又有錢,軍方在埃及的權位優勢當然是牢不可破。而美國基於對中東的地緣政治經營,埃及的戰略地位,以及對以色列的戰略考量等因素之故,即便在立場反美的穆斯林兄會上台後,還是持續給予埃及軍方大量援助以確保影響力。這次也是基於相同原因,明知道這就是個政變,也當作沒看到,不挑戰軍方的說詞。只呼籲要盡快依照民主程序處理政權轉換,不直接批評埃及軍方。難怪外界會指控美國對埃及民主沒興趣,主要還是根據以埃關係來考量美國對埃及政策。

這也顯示埃及所面對最嚴重的問題,可能不是一般所認為的經濟失調,而是民主的失能。畢竟持續容忍軍方以體制外手段移除民選總統,不管這位總統是多麼的惹人討厭,都與民主制度的基本精神相違背。這也形同定下律例:只要群眾反對,就可不依法定程序拔掉一個經民主程序選出的合法領袖。以現在穆斯林兄弟會這麼充滿怨懟,未來一定會發動支持者對繼任領導者進行群眾鬥爭,甚至是暴力對抗,以充分利用這個群眾之所好好之的權力邏輯。

埃及本身因為有悠久的自主文化之故,穆斯林的政治影響力不若其他中東國家強大,也多被西方世界認為是阿拉伯世界在世俗化(secular)與現代化相對傑出的例子(姑不論這其中有多少東方主義偏見的色彩),埃及更與突尼西亞並稱為2011「阿拉伯之春」的兩大亮點。可是這次軍方出手罷黜一個民選領袖,即便在現在受到多數埃及人民的支持,但這可能導致好不容易願意進入主流政治建制參與競爭的穆斯林兄弟會,可能以激進化路線回應,或選擇體制外鬥爭。由於穆斯林兄弟會對中東政局影響力頗大,因此在其發源地埃及所出現的變化,當然會對其他中東國家的穆斯林兄弟會組織產生衝擊,進而影響整體中東情勢。

以埃及這樣與歐洲及猶太人有長久密切互動歷史,政治體制相對世俗化的國家,在茉莉花革命後依然動亂紛呈,有序的政治轉型也似乎遙遙無期,再加上之後的利比亞內亂不止、敘利亞現在更陷入內戰漩渦、葉門成為恐怖主義的新根據地、約旦則以強力彈壓面對反對派等發展,不由得令人對當時引起世人無限想像的「阿拉伯之春」的未來感到憂心。說埃及的二次政變終結了世界僅存對阿拉伯之春的憧憬,應該不為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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