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台灣鄉間的人情味

今天，老婆跟我分享了一些關於村子內的故事。

兩年前，我們從台北都會搬到宜蘭鄉下，有了一小塊地，在親戚建議下，種了一點點薑黃，聽鄰居朋友說，可以到村內街上，拜託一家中藥行老闆，免費幫忙磨成薑黃粉，那是對身體很健康的食物。老婆前往中藥店時，老闆正在幫一位老農夫受傷的腳擦藥，沒想到用的竟然不是草藥，而是西藥，老婆很好奇，怎麼中藥店，卻幫客人塗西藥呢？

老闆笑著跟老婆說，這附近很多老農夫，他們不太方便到更熱鬧卻更遠的街上買西藥，所以有些緊急的傷口需要處理，就會來這裡找他幫忙，他雖然是中藥行，但是因為知道這些老顧客有需求，所以就會義務的幫忙塗藥包紮，西藥有時比較能快速處理傷口，因而他的店裡，就會備有一些緊急急救的西藥品，來協助這些老顧客，在我們眼中，他所做的似乎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互助服務，不僅僅只是為了賺錢。的確，老農夫瘦瘦黑黑的一隻腳抬的高高的，讓老闆慢慢地做傷口處理，這些都不是一般中藥店老闆會做的事情，但是村內的中藥店老闆，卻願意在這裡提供這項服務。

後來，我們還知道了村子，更多關於互相幫助的故事。

派出所對面有間傳統雜貨店，一到早晨就很熱鬧，因為店門口會擺了很多不同的青菜，這些都是附近農夫拿來寄賣的，老闆娘不但提供各種生活百貨，還願意幫老農夫們賣菜，而且來買菜，不提供塑膠袋，有跟上現代減塑的環保概念。有一陣子，我們突然發現雜貨店前面賣菜攤不見了，原來是老闆娘那時期，身體不舒服，所以只能暫停此項託賣青菜的服務。而雜貨店隔壁，還有一間蔬菜店，也是一大早就吸引很多婆婆媽媽前來採購，後來有機會，我們跟店裡的小老闆閒聊，才知道這間蔬菜店，還能提供送菜到府服務，原來有一些老人家，已經不方便出門買菜，小老闆會免費不加價地幫這些老人家送貨到家。

蔬菜店買菜，老闆娘會拿起一本紅色小冊子，開始查起蔬菜的今日價錢，每日進價，都會因進貨不同而有所波動，老闆娘賣東西不是刷條碼，而是查閱她的萬能小冊子。這樣的小蔬菜店，雖然結帳步調慢了一點點，但是人跟人之間的問候與互動，卻多了一點點。我們還曾聽過，客人在關心老闆娘的身體健康，而隔壁的雜貨店老闆娘，也會熱情地一起加入討論，兩間緊鄰的小店舖，雖然都在賣青菜，但似乎不是敵對的競爭對手關係，而是擁有彼此互相關心的好鄰居友誼。

雜貨店再過去一點是早餐店，早餐店總是充滿活力的聲音，因為那裡的老闆或員工，最愛問的一句話就是，帥哥今天要吃什麼？除了傳統中西式早餐，他們還有賣每天很快就會賣完的油飯、豬腸湯，有可能這裡很多勞動工作的人，早餐必需要吃到飯才有飽足感，老闆會在油飯上面放一塊油豆腐，淋上特調醬汁後美味可口。我曾經有外地朋友來訪，早晨散步到此，好想吃一碗，卻因為忘記帶錢來，厚著臉皮跟老闆問說，可以讓我們賒一下帳嗎？等等再回家拿錢來付，老闆馬上二話不說，沒問題！帥哥請點餐！即使那時候，老闆娘一點都不認識我們。

早餐店對面，則是學校，一所已快要百年的國民小學。沒有圍牆的校園，操場開闊，植物長得都非常健康美好，空間大到，隨時歡迎大小朋友同時去運動都不會彼此相撞，小學部聽說學生數已經逐年減少，但是幼兒園卻每年客滿，即使如此，學校到了招生時期，還是會張貼一張，用墨汁手寫大字的幼兒園招生海報，很復古也很有人味。學校另一處被我們看到的迷人風景，春夏約莫早上5點20分，秋冬約莫早上5點35分，一群穿著鮮黃上衣、白色褲子的運動人，聚在門口，一起練著「太極氣功18式」，帶頭的張會長已經快要80歲，他說氣功有七套，開頭先練關節操5分鐘，每日再練氣功兩套，最後則練習五行健康操一遍，即可完成每日早課。整個團體約有30多人，雖然有些年紀較大、有些年紀較小，但是如果把他們的歲數加一加，我覺得應該是可以稱呼他們會「千歲團」，很有毅力與活力的千歲團。

再往村子巷子裡走，會來到一間多功能建築館，每天在這個空間裡，聽說都會有不同的活動與團體在運用著，如土風舞班、元極舞班，有氧舞蹈班。比較特別的是，已經服務快四年的村長說，他們在103年就成立了「長青食堂」，也就是週一到週五，村長號召志工，來這裡幫忙煮午餐，邀請社區老人家一起來共食，一方面一起吃飯很熱鬧，一方面也可以就近照顧老人家、關心老人家，如果是低收入戶的老人家，可以免費食用，一般老人家則酌收一餐40元。目前會來這裡共用午餐的老人家，大約有30位，另外約20人，會請外傭或鄰居，幫忙包便當拿回家吃。至於假日為什麼不供餐呢？因為希望假日的時間，老人家可以跟自己的家人共進午餐，假日時年輕人休假了，也希望可以多多陪老人家吃飯。

「長青食堂」來煮午餐的志工，大約有20人，每天會有3、4人輪流來煮，而煮餐時間，需要從早上8點半忙到11點半，用餐半小時後，再進行碗筷清洗與環境收拾，大約要忙到12:30才能結束，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沒想到這些來煮午餐的志工，竟然還有一位83歲的老阿嬤呢！

社區村長，更是體力旺盛。他今年62歲，每天早上大約3:30起床，會先開車巡邏社區半小時，然後到社區信仰中心「開安宮」整理公務。四、五點開始，他會分批發送問候早安的簡訊給不同的村民朋友，不分假日，持續每天都做。由於他知道我們家早起，大約在五點半左右我就會收到簡訊，原本以為我們是最早的一批，沒想到已經是村長第二批問候的村民了。而到了大約六點時，社區一些老人家就會陸陸續續來到廟裡，村長會繼續跟老人家問候請安，並且聊聊村內需要互相幫助的大小事情，大約到七點左右，他才離開廟裡，準備回去做他的本業，水電工作。而其他的老人家，也一一離開廟宇，繼續回去種菜、種田。

這樣的村子在哪裡呢？我們的村子是在宜蘭縣三星鄉大洲村，一個大約只有2200人，660戶的小村子，村長名叫陳春基，他跟我說，村子裡，目前80歲以上的長輩共有128位，90歲以上的長輩有18位，100歲以上的則有1位，那一位是獨居老阿公，已經107歲，是從大陸過來的老兵，目前還會自己種菜自己吃，當有多餘時，還能騎著腳踏車，拿菜到雜貨店去寄賣。村長和村長夫人，總是會三不五時地去他的住所逛逛，關心這一位老長輩的生活狀況。

原本是想要來分享一個關於長壽村的故事，但後來上網查了資料，發現我們村子，可能還不能算是台灣的長壽村，台灣的一些長壽村，似乎後來都變成超級老人化的社區了，老人很健康，但是年輕人卻少得可憐。我們社區，交通還不算太偏避，也有一些新住戶，年輕人還看的到，雖然新出生的小寶寶，跟大部分台灣地區一樣，越來越少。不過還不錯的狀況是，這裡空氣好、不缺水，最重要的是，處處充滿了人情味，一個有人情味的地方，生活的幸福指數就會很高，是不是長壽村，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