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環境教育研究所畢業,現職宜蘭縣蘇澳鎮岳明國民小學(公辦民營) 校長
從小在宜蘭鄉下長大的我,住家附近有農田、有山野、有溪谷、有海岸,所以下課後或假期間,我們有許多的時間和機會在田野間追逐野炊,在小溪裡抓魚、抓蝦、摸蜆,在埤塘邊釣魚,在山野中溯溪游泳,在海邊釣魚捉螃蟹等。童年時期這段接觸自然、探索周遭生活環境的經驗,奠定了日後在生活上的種種能力,並在心裡埋下了對鄉土與自然深厚的情感!
民國76年我初為人師,任教於當時台北縣新莊市,擔任三年級導師,興奮地想要讓班上的小朋友也能擁有精彩豐富的童年及接觸自然的經驗,所以就在假日規畫了一個校外教學活動,地點是離學校還算不遠的南天母森林樂園,沒想到卻被學校通知:「為了學生安全,老師不可帶學生進行校外教學!」當時年輕氣盛的我,無法理解學校行政單位對學生安全為何會如此懼怕?所以故意選擇了一個全校教職員工自強活動的假日,在大家的面前把學生帶出去校外教學;這件事讓我當年的教師實習分數差點不及格。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很多人認為保護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讓他接觸危險,而不是教他如何辨別危險、如何趨吉避凶,更別說是要培養孩子冒險患難的精神!
退伍後我來到陽明山上的一所小學服務,看到學校中庭有一個高出地面約一公尺、用水泥砌成的生態池,池中養了許多錦鯉魚,並種植了一些水生植物,可說是生機盎然;然而,學校卻在池子的外圍豎立了一圈的鐵柵欄,尾端還弄成箭頭狀。目的大概是為了防止孩子私自靠近生態池而發生危險,這樣的作為其用意單純而善良,但卻沒有思考到:我們圍得了這個生態池,但我們圍得了孩子一生可能接觸到的任何水域嗎?把危險的地方圍起來,孩子就不會發生危險嗎?經過不斷的思辯與溝通,幾年後我們終於將這個鐵欄杆拆除,透過教育與人類本能意識,孩子學會辨別哪裡是危險的,如何觀察是安全的,沒有一位孩子因為拆除鐵欄杆後而發生危險事故,反而可以讓孩子更貼近自然。當時有一種很深的感觸:我們必須拆除大人中心過度保護與恐懼的欄杆,否則孩子將永遠沒有機會學會保護自己。
二十年後,我回到了家鄉一所小學服務,當時全校學生不到70人,校舍中庭也挖了一個生態池;一樣是花木扶疏、生機蓬勃,但卻也一樣是在外圍圍上了一圈帶刺的鐵籬笆,目的應該也是不要讓學生靠近生態池;同樣的恐懼與不安,築起了這道鐵籬笆。後來我們還是將它拆除,並且舉辦了幾次的全校師生的生態池營造與維護管理,利用這樣的機會,教育孩子生態池有多深,觀察時要如何注意安全?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要怎麼辦?旁邊的人可以如何幫助池中的人等等的安全教育。其實,造成危險事故的原因與內心的恐懼,往往是因為我們對事件與危機意識的無知,如果我們能夠從小培養敏銳的觀察力、判斷力,並擁有足夠的知識,當事件發生時,我們才有足夠的能力來應變,才能夠做到趨吉避凶並能保護自己與他人的生命安全。
前幾天在我快到服務學校的路上,看到一位二年級的小男孩,正努力踩著一部小小的腳踏車,跟隨著前方也騎著腳踏車的六年級哥哥一起來上學,這趟從家裡到學校的上學路,兩兄弟沒有大人跟隨,大約需要騎上20分鐘才會到達學校。我搖下車窗給兩兄弟大大的比了一個讚!其實,更需要按讚的是他們的父母!為了這趟讓兄弟兩人獨自騎腳踏車的上學路,爸爸一定花了許多時間來訓練他們,學習騎乘安全、如何過馬路、車子有狀況時要如何處理等等,媽媽也一定要支持、放心父子間的承諾和約定。甚至,爸爸都要說服阿公、阿嬤,要給孫子學習獨立照顧自己與保護自身安全的機會。因為爸爸意識到:孩子終究要長大、獨立、成人,一道一道的圍籬,只會限制孩子的身心發展與解決問題的能力。隔離與過度的保護,有時反而造成孩子更想要探索的好奇心,醞釀未來孩子面對危機時無知與失能的危險。孩子成長過程中,不管是家庭教育或是學校教育,仍到處充斥著這種過度保護與恐懼的心態,這些都是造成孩子長大後連自我照顧、自我保護的基本生活能力都沒有的主要原因,大人們請給孩子認識危險、學習安全的機會,讓他在大人的陪伴與示範下,可以慢慢學會展翅飛翔,勇敢去探索自己、探索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