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根的浮萍──國民黨強推抗日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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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底台北市長選舉,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眼見連勝文的民調始終低迷不振,為了喚回台北市深藍的基本盤,竟以「皇民化的官三代」批評柯文哲,前行政院長郝柏村也以「皇民後裔」形容柯文哲,最後的結局當然是無法挽回連勝文的選情。言猶在耳,日前網路上又傳出抹黑謠言指蔡英文父親蔡潔生在日本時代曾在滿州參與日軍戰機的維修工作,而被指為「漢奸」(註:其實蔡英文父親蔡潔生在滿州是修理民航機與汽車)。同時間馬政府正如火如荼籌畫抗戰勝利七十週年紀念活動,國民黨也為了在2016總統大選找會正藍旗的支持者,黃復興黨部計畫在7月5日舉辦「愛與和平的起點─抗戰勝利七十週年 V-Day復古日」大型活動,企圖與北京爭奪對日抗戰歷史的話語權,殊不知這些言行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已經和這個島嶼的歷史記憶完全背道而馳。

雖然網路謠言誣指蔡英文父親蔡潔生維修戰機,但的確有台灣人在日本時代維修甚至建造戰機。太平洋戰爭末期,因為美軍新研發的「地獄貓」戰鬥機的性能已經超越了原本日軍引以為傲的「零式」戰鬥機。日本急需加工建造新一代的「雷電」戰鬥機,以應付戰局需要。但是原本人力就已經日漸吃緊的日本,怎麼有更多的人可以參與建造飛機?於是日軍就開始在台灣徵召公學校及中學畢業的學生到日本內地受訓,參與建造戰鬥機的工作。

但是在戰爭結束後,就和散落在南洋各地的台籍日本兵一樣,日軍沒有辦法處理這群少年工,最後是少年工自己組成自治會,直到美軍接收軍工廠,這群少年工因為具有台灣人的身分,反而成為戰勝國的一份子,隨後就被安排搭船回台。但是回台後,迎接少年工的卻是另一個全然陌生的「祖國」,另一種陌生的「國語」,曾在日本建造飛機的經歷已經沒有被提起的需要,甚至害怕因此被冠上「漢奸」的罪名,這段故事也就漸漸不再被人流傳。直到21世紀,這群「台灣少年工」的故事才被郭亮吟導演拍成紀錄片《綠的海平線》,吳明益老師的《睡眠的航線》也是以「少年工」的故事為主軸寫成小說。

若要追究這群「少年工」為何參與戰鬥機的建造,其實就只是為了在那個時代生存下去而已。這份工作不僅有實質的酬勞,還可以學得一技之長,這對當時的台灣人來說,確實是一份很吸引人的工作,但是若要以此無限上綱到參與建造日軍戰鬥機就是「漢奸」,這對殖民地人民來說更是情何以堪。筆者的外公世居新北市的五股觀音山,在戰爭末期,被徵召參與淡水水上機場周邊防空壕的工程,每天要從觀音山步行走到八裡渡船頭,接著坐渡船到淡水河對岸的工地工作,至於原本觀音山上供農事使用的倉庫,則是被日軍徵收作為駐紮在山上的部隊營舍使用,難道筆者的外公也要因此在戰爭結束後背負「漢奸」罪名?

而就在馬政府為了紀念抗戰勝利七十週年而擴大舉辦活動的同時,也傳出北京不僅也要擴大舉辦閱兵,甚至將安排部分國民黨老兵組成隊伍並接受習近平校閱,北京在抗日戰爭話語權的爭奪上其實已得到先機。馬政府只能透過召開記者會,以及經由退輔會向收到邀請函的老兵「道德勸說」,希望老兵不要前往北京參加閱兵。但是對照近年來國軍退休將領和解放軍頻繁的來往,甚至說出「國軍共軍都是中國軍」,國民黨老兵參與九三閱兵的後續動態仍值得觀察。

根據2015年2月12日台灣指標民調公布的調查報告,有65.8%的民眾支持「台灣就是中華民國,中華民國就是台灣」。這個民調的數字顯示出因為台灣特殊的歷史與政治背景,島內同時存在中華民國認同與台灣認同,因為台灣本身就是一個多族群組合的社會,中華民國認同與台灣認同本應互相包容尊重。但是從台灣主體的角度來看,這其中的中華民國元素應該是以1945年戰後在台灣的中華民國為限(固然當時的國民政府有許多違反民主人權的行為,因此引發228事件甚至後續的白色恐怖,但這已是台灣歷史的一部分,仍應面對其存在的事實)。至於1945年之前在中國大陸的中華民國記憶,則不應貿然加諸在現代的台灣社會,因為那是一段與台灣土地沒有連結的記憶。

能夠與土地連結的歷史才能真正打動人心,日本時代50年的喜怒哀樂,是造就台灣多元文化的重要元素,經由許多台灣史學者的努力,我們已經能漸漸了解這50年的各種面貌。馬政府無視台灣人的歷史情感,強推抗日史觀,姑且不論此舉是否為國民黨逐漸失去民心的因素之一,在台灣歷史上已經是黑暗的一面。同時間馬政府卻又無力與北京爭奪抗日戰爭的話語權,因為北京正是站在中國的土地連結上詮釋這一段歷史,不論是人民或土地的記憶,北京都已經站在制高點上。反觀國民黨來台70年,在歷史情感上始終無法落地生根,在今年強推抗日史觀的過程中,外來政黨的本質表露無疑,就像一個失根的浮萍,內外都抓不到施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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