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法務部,歷史上的護家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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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務部提了一狗票反多元成家民法修正案的理由,幾乎沒有半個能通過公共辯論過程的邏輯檢驗,這個已經有很多人談了,那不叫法學上的技術見解,那叫為特定價值觀背書,技術或許會有技術上的難題,但沒有價值立場,人才會有。

這件事更值得批判的地方在於:法務部在立法院的報告,是作為修法時,新法在執行上的技術面參考。行政體系在價值的選擇上,本來就可能非常保守,但作為官 僚,必須擁有專業與效率,而在報告中參雜這麼多的偏見,還無法正確地透過法律技術面來包裝,只表示兩種可能:一是官僚系統非常不專業。或是因為某些原因, 選擇了太強烈的立場,而被迫只能放棄專業。

其實在憲政改革以前,在總統有權任命行政體系最高首長卻幾乎沒有責任的詭異情況下,要說行政體系是總統的狗也不為過。

看一看最近的那次選舉吧,整個行政體系是怎樣動作的:國稅局發公文去審柯文哲演講的帳,要求提供資料,可是演講的稅都是預扣的,行政機構要稽核自己會沒有資料?放屁啦。

所以最好別太相信這個國家的行政體系,法務部可能也不過就是揣測天主教大教友馬英九的上意而已,說不定哪天馬英九出櫃之後,法務部就會開始打自己的臉。跟他們講人話行不通的。

不過也因為法務部幫護家盟護航的理由太爛,反而造成了替民法修正案宣傳的反效果。連大學生的期末報告都不會寫成這樣,至少大學生在期末還會怕被當掉。

可能是因為反對民法修正案的中堅主力是護家盟,法務部的理由幾乎全部都是從護家盟照抄來的,主題是傳統價值。但要喊「傳統價值」會產生雙重的矛盾,一是你 談的傳統價值是不是真的「傳統」,二是傳統價值是否仍足以帶領社群走向卓越,而護家盟的主張在這兩點上,在公共討論的空間內,早就已經歷經了各方賢達幾乎 全面的痛擊而潰敗,支撐他們苟延殘喘的,只是不斷裝死拒絕溝通而已。

比如說,護家盟的秘書長是一貫道的,先前創造了孝道可以生小孩的健康教育笑話,現在擴大戰線,又發明了「民法修正案會產生跨性別者」、「跨性別者是心理最有問題的族群」等等的新見解。不知道真正心靈有不滿的人上街砍人時,護家盟的戰力有沒有這麼積極。

一貫道重視儒道釋,但儒道兩家自古對性的東西就沒什麼太細節的意見,翻開儒家文本,只有關於「非禮」討論的比較多而已。所以我想這個是觀點是出自後代對 《四分律》的討論,四分律把一些「性方面不太常見」的人稱為「黃門」,但事實上也有黃門僧證得阿羅漢果,四分律原始文本在我看來對黃門本身沒有什麼特定的 態度,而其他反對的背景則是建立在當時的社會歧視會造成難以管理(譬如,殘疾的僧人會遭到毆打),以當代的資源來說,只需要再立僧團就可以解決。

況且,民法修正案並不會管到和尚剃度出家,也不會管到神父進行婚配聖事,國家定義的民事關係是在法院跟戶政機關進行紀錄與變更,干宗教傳統屁事?特定宗教不想承認,自己別承認就好啦。

諸如此類的問題太多,由於我們幾乎很難真的從「傳統價值」找到什麼強力反對民法修正案的實際內容。所以可以說,護家盟的主要組成,是支持基督教性觀念或受 到相關影響的人,因為東亞地區傳統上本來就沒什麼普遍的一夫一妻制或同性禁忌,那是歐陸在近一百多年內傳來的,其中又以基督宗教的影響最大。

然而,護家盟裡的基督宗教特定人士,在我看來,其實是在破壞或消費整體基督宗教在台灣所累積的道德資本。

故事要從護家盟剛成立時開始講起。台灣的基督宗教,最大兩支為新教長老教會跟天主教,天主教有所謂的修會系統,某個修會裡面有群人,搞了一個「輔仁大學生命倫理中心」,然後生命倫理中心跟一堆靈恩派人士搞在一起,弄出了最早的護家盟。

會去搞護家盟的人,本來就熱衷於政治活動。不過這些人也只敢拿弱勢族群開刀,累積自己的信仰點數,以及俗世政治生活的「戰功」。

拿這邊的天主教來說:天主教的生命倫理主張,來自於「人是天主的肖像」,生命受造於天主,所產生的無上定言命令,就是要避免生命(可能的)消滅。其他基督宗教的神學,邏輯雖然稍有不同(新教是採用規約論),但其結論也非常類似。

所以天主教反對墮胎。但在同樣的前提下,上主仁慈,也同情墮胎婦女的境遇,往往都是養不起,所以為了解決這種困境,有善牧基金會,有一群志工與修女,去幫助可能的墮胎婦女。然後另一群人整天躺在辦公室,拿錢拍一堆守貞鳥短片。

天主教也反對同性性行為,反對程度大約跟反對看A片一樣。但在同樣的前提下,上主仁慈,同情同性戀者遭到歧視的社會際遇,在天主教教理2358條中,甚至 明確地特別強調,對於同性戀者所遭遇到的歧視,應該比照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犧牲與苦難來看待。然後另一群人每天想找同性戀者麻煩,還拿主教團的印章去偷蓋反同性戀的牧函。

有些自稱是基督宗教的教會,被大多數基督宗教認定為異端,教主跟幹部整天搞未成年妹子。然後自翊為信德超好的某些基督宗教人士,為了找同性戀麻煩,可以跟 這種人搞在一起,而不是拿同樣的精力去戰這些自己眼中的異端邪說;寧可守護別人形狀不知道是否相同的家庭價值,而不去守護自己的宗教信仰。

當其他的基督宗教人士,為了台灣超爛的社會福利制度,在街頭研究要怎麼拯救遊民、組織遊民的時候。某些人在反對民法修正案,而不是要求政府弄出更卓越的社會救濟措施。

當死刑因為天主教教友馬英九的意志執行的時候,某些人正在號召民眾打爆立委的電話,為的不是對抗生命直接不可逆的消失,而是反對民法修正案。

「某些人」熱衷於戰同性戀者跟墮胎婦女,威風凜凜有如戰神,卻不敢對財團吭一聲、不敢對不義政權說半句話。而他們今天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話語優位,除了不可知的神意之外,可說幾乎是憑藉著廣大基督徒的默默奉獻與支持,一旦脫離了這個位置,就完全沒有人會鳥他們說什麼。

為了不傷皇城內的和諧,也許基督宗教的內部沒辦法對「某些人」講什麼,但作為局外人,我只看見「某些人」在耗盡所屬社群內部的道德資本。

想像一個有信仰的人,不去論斷同性戀者,默默為社會上最弱勢的、我們的最小兄弟服務的同時,看見這些人的德性。那一刻,不知會不會也有種道德情感被撕裂的恍神感?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