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想想】反叛價值的價值:看PSY《Gentleman》MV的語言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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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Y在江南Style的MV取得空前的點閱數字後,推出了下一支單曲和MV:Gentleman。推出80小時點閱人數破億,各界反應激烈,這部MV真是「成績斐然」:

1.被南韓國營電視臺KBS禁播,理由是MV一開始踢開三角錐是破壞公物(算常見的理由,其實南韓當地的電視臺相對保守)

2.被首爾市議員批評說在韓國最大的圖書館裡跳舞違背公共秩序

3.遭致低俗、不雅的批評

仔細看發出批評的對象,就會注意到這些批評就代表著這MV達到了該有的效果:國營電台、市議員、那些自以為「不低俗、高雅」的傢伙、象徵秩序,自翊為處於某種良善價值之中、具有道德制高點的人們,這些人被打中了,所以跳出來了。

這些批評者本身就是Gentleman的MV所嘲諷的對象:「我就是來搗蛋的,我踢開代表道路秩序的三角錐」。

這些攻擊者有可能沒能解開歌詞所玩弄的語言遊戲、或是有著解開了還是依然(必須)抨擊的矛盾,因為如果要接受這支影片,就代表著對於秩序的背叛,那是整個MV的核心概念:I'm a mother father gentleman,讀作mother-fucker gentleman,去你媽的紳士。

可以想見的是這種主張將遭遇某些劇烈的反感,問題是會在公眾領域產生反應(並且打在類似教壞小孩的這種點)的人,比如說,日本的PTA,或曾在南韓要求電視臺不能播出泳裝熱褲煽情MV的嘴砲式道德魔人,本來就是這支MV所嘲諷的gentleman,這種行為只是更保障了PSY的概念。而另一群人只會在對立的地方沈默地看著MV,將這些人的反應看在眼裡,並且對這些所謂gentleman所主張的價值更為疑惑。

PSY所討論的價值顯然不像什麼「論佛教是否合乎田立克所主張的終極關懷」一類的東西,而是以很普通、日常的角度切入像禮儀這類沒什麼討論性的東西,比如說簡樸心態(認為整潔就是好就是美),回頭看歌詞:「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這麼乾乾淨淨∕如果搞不懂∕那就不懂吧」、「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高興時也該小聲」,你尿急干我屁事、生活中不敢做的事(像是放屁給人聞)我照樣做,我是PSY、是party mafia,我才不甩你。

這類禮儀的規範者往往來自於所謂的gnetleman,南韓的gnetleman、世界的gentleman(像中國的士大夫階級),他們主張各種價值,原始型態在每個國家或許有所不同,但上層價值主張推導之後就形成禮儀並普及化,而禮儀具有普遍性時,將成為禁忌並失去其原始意義,像在圖書館不能跳舞無論週遭是否有人不然會感到不合適的,那未必有什麼實際理由,只是這樣不夠gentleman、說話不能大聲,因為大聲是低俗的。

我們不大容易描述一個人的德性,只能描述一個行為而這個行為內於一個人,PSY的MV概念破壞了這種行為禁忌,相信小時候某些人會告訴你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因為那「很低俗」,可是還是實在搞不懂,那就搞不懂吧,可是搞不懂我就不甩你們這些擁護者。

但我認為PSY的這支MV並不是否定所有價值的,至少他肯定真實。在西餐廳拉開椅子惡整了所謂淑女(也是某種意義上的mother-fucker gentleman)之後,他還是願意安排自己與在健身房接納他赤裸告白的那個人一起共舞,不是在什麼gentleman式、有餐巾整潔美好的餐廳,而是在那些gentleman會視為低俗的、普通甚至髒亂的、用棚架搭起來的路邊居酒屋相見。

如果你還記得在江南Style裡以騎馬舞和那個馬桶蓋的「江南Style人」尬舞(這人物也出現在Gentleman裡面,作為那個尿急被惡整的傢伙)、對方開著超級跑車離去而他在地鐵上找到一個妹的一幕,就會注意到,這種敘事模式和諷刺其實是沿用江南Style的結構:PSY(MV的主角)具有某種價值的缺乏/而在這種缺乏下他重新獲得肯定與和解,差異在於江南Style中,PSY飾演被嘲諷的主體,而到了Gentleman他又成為嘲弄gentleman的人,而所嘲笑的主體又更為明確、立場更為明顯,明顯到那些對象終於跳出來開槍,MV被禁播連市議員都出來炮轟。

所謂價值缺乏與和解有點抽象,改用人類的語言來說,就是他的MV內容都是一開始把不到妹,但在MV後面會有個妹跟他一起跳舞。性和資本一直都是PSY的重要符號工具,只是使用的方式不同,除了作為滿足的象徵之外,在江南Style中,他玩弄距離的反差、在各種地方把妹,性是一種目的,而在Gentleman中,性又被作為某種價值的缺乏、露骨的性(像make you wet這種句子)是不被那些所謂的mother-fucker gentleman允許的,可是I'm Wet PSY,這也是在玩弄father和fuck的雙重意義後,他的眾多語言遊戲之一。

從youtube的統計資料來看,扣除系統預設值(13-17歲)後,江南Style的主要觀看者是35-44歲,而Gentleman年齡層則降低到18-24歲(1995-1989出生),這可不是南韓的點閱次數統計,而是全世界的點閱次數統計,嘲諷的也是全世界的所謂gentleman。

我不免聯想出一個世代性的想像場景,當老人辱罵著年輕人不夠gentleman的時候,這些人在想的也許只像PSY的歌詞一樣:為什麼?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