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士到博士的全面淪陷:淺談金門校園賄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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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大規模的九合一選舉塵埃落定,全台灣也好像終於結束了一場硝煙四起的戰爭。選舉的結果,素以擁有良好民主素養的台灣選民紛紛表示「坦然接受」;但那些在選舉的「過程」中所出賣的良知與造成的傷害,卻很難回去了。每幾年一次的周期,我們都熱烈地期盼能在選戰中「贏得」了些什麼;但事實上,也就在每一次的彼此傷害與出賣良知中,我們在「勝利」之前,其實早已失去了許多許多。

11月21日,金門傳來賄選新聞──如果你認為這是「新聞」,其實就代表你不夠專業啦!筆者在金門念了四年的書,從踏上這個島嶼的幾天之內,便跟所有人一樣聽聞了此地極富盛名的賄選風氣──但這次不一樣的是:涉案人士包括了國立金門大學的學生!

看到母校因此種新聞而得以登上媒體版面,一時竟不知該哭、亦或該……一頭撞牆?11月24日,全校舉行了反賄選誓師大會(相信若不是因為三日前新聞,這種活動媒體也不願給予版面)。然後,彷彿連續劇般的高潮迭起:11月28日,金大校園再傳賄選,這一次收押禁見的不僅是沒事在街頭上閒晃的小樁腳,更有一位助理教授!(沒錯,筆者也認識他,在大學時代大概還共修過他14學分的課)

在外人看來這似乎是一場「從學生至教授」的「全面淪陷」(簡直可以當電影片名),但若稍了解地方生態與學生處境,卻又不難理解這件令人心痛事件,其背後因素:

一、買票投資報酬率極高:

以2014年為例,選前統計金門縣戶籍人口為126,552人,擁有投票權人口為103,376人,投票數為46,726人,投票率為45.2%,在三個選區中共要選出19席議員。聽起來還是沒有概念?沒關係,再給你一個最直白的數字:「讓清潔隊員不開心」的新北市議員陳明義辛辛苦苦地拿了20,466張票,仍高票落選;而在金門縣第三選區,洪麗萍僅以1041張票便當選議員,而「小英主席最掛心」的唯一一席民進黨籍議員陳滄江,在第一選區中則以1491張票驚險過關。

是的,你沒有看錯:1041張票就可以當選議員!「1500」是個地方政治生態中耳熟能詳的數字,意味著「安全門檻」:既然村莊與宗親的鄉親父老們拉攏一下、沒把握的話再撒點錢鞏固人心──1500張票對有心人,呃不,是對「有錢人」來說,絕非難事。再換一個計算方式:一票5000元(以此次新聞報導的大學生行情價)來算,就算那個候選人差勁到自己都不願意投給自己:5000元乘以1500人,夯不啷噹花上750萬元,便可變成地方上呼風喚雨的「官爺」。何況,750萬絕對是我這種沒見識窮學生的數學,真正諳熟地方生態、善於利益計算的老江湖們,又豈會需要花到此種價碼?

二、苦哈哈的學生成為「關鍵票數」:

金門大學擁有超過4000名學生,大概3000多人擁有投票權。這種「投票權」如果是在台北或高雄,大概就算是汪洋中的一……滴水,但偏偏他們行使公民權利的地點都在──沒錯,都在金門!遷戶籍之後擁有每年三年配酒,以及往返台灣機票七折等優惠,學校又極為貼心的幫你辦理,不遷戶籍的學生真的只能說是另有隱情。

於是,在擁有了「被買票」的資格以後,我們這批(絕大多數)離家鄉遠隔一個台灣海峽的「海外學子」們很快發現:房租很貴、打工時薪(往往)跟機票錢一樣會被老闆打上七折左右,不僅不可能周末就搭上客運回家吃媽媽做的晚餐,就算每逢佳節要回一趟可愛的家鄉,都要花上2500至3000元以上的機票費。5000元這種價碼,對媒體名嘴來說是賤價出賣民主;但對大學生而言,那可是整整一個月的生活費!無論怎麼說賄選這種行為還是絕不應該,只是,這樣你可以稍微理解「賣票人」的辛酸與動機了吧?

於是乎,買票的人擁有充足的理由與藉口:1500票的門檻是何其容易,幾百萬撒下去後效果又是如何立竿見影。而賣票者公民與法治意識薄弱,5000元的價碼對大學生來說簡直「天降橫財」。不遇則矣,一遇一拍即合,悲劇便此發生。

「賄聲賄影」在金門絕非第一次發生,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只是以前總覺得「買票」是只會出現在村莊聚落中的「鄉野奇談」,殊不料有朝一日竟也深入大學校園,甚至有學弟妹們誤入歧途,更有自己授業之師蒙上汙點,既震驚也心痛。但難過之餘也請不要忘記:「金大師生涉入賄選」絕不僅由自於人性的貪婪與一時糊塗,背後更有其複雜與深根的制度與環境因素。

不可否認的,這塊環繞著「最幸福城市」光環的島嶼,需要一把火焰:既燒盡一切躲藏在黑暗中已久的賄選風氣與低落問政品質,也讓那些一時犯錯的公民之魂──無論是還沒畢業或已經取得博士的──都能再度浴火重生。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