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腦與無腦:序《公民,不服從!——梭羅最後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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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不服從!——梭羅最後的演講》

作者:亨利.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

譯者:劉粹倫

出版社:紅桌文化

出版日期:2012年10月31日

 

 

梭羅,這位在社會運動圈具有「導師級」份量的人物,曾移居到離家鄉康科德城不遠處,在優美的瓦爾登湖畔,嘗試過一種簡單的隱居生活。

移民到鄉村隱居,相信是許多厭倦在都市生活的人常有夢想,我,也不例外。在高雄出生、成長,住了20年,在臺北讀書、教書22年,習慣都會節奏的我,兩年前舉家南遷,搬到嘉義民雄開始「鄉間」生活。

搬到民雄,並不習慣,除了幾個人潮稍多的聚落,一眼望去盡是鳳梨。想買個東西,雖可在村子裡的小店解決,但若是不經意想起了慾望城市裡的種種美好,還得驅車到幾十公裡外的百貨商城,才能找回遺忘在城市裡的心靈。

這種焦慮是短暫的,不到幾個月,我們已把民雄當作真正的家。因為,突然發現臺灣的天空原來這麼美麗,白雲可以隨意,彩虹可以任性,還有,人跟人相處竟然不用心機。

臺北的天空離我越來越遠,住在鄉村,有時彷彿過著遺世獨立的生活,幻想著帝力於我何有哉。

然而,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許多時候,我們即使只想簡簡單單、安安穩穩按著心中的價值過生活,恐怕並不容易。就好像梭羅,只是想淡淡定定地對得起自己內心小宇宙的小正義 ,表達心中累積已久小不爽,拒繳人頭稅,就被逮補入獄。

 

這個例子有其時代背景,繳稅是好公民應盡的義務,不繳稅就是破壞了社會的遊戲規則。況且不繳稅,政府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有健保、沒有教育、沒有軍備、沒有建設,政府也無法運作。一旦政府不能運作,我們就失去醫療、失去教育、失去建設、失去保護,我們就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成為漂流在海上的難民。

但問題就在這裡,我們繳稅是為了能過更好、更穩定、更簡單的生活,如果達不到,我們還是要繳稅嗎?

其實,更多時候,你真的只想做個規規矩矩的好公民,按照政府訂好的遊戲規則來走,但沒想到天總是不從人願。

你想安安穩穩的種田度日,但政府卻突然強徵土地,把怪手開進你家稻田;

你想平平靜靜地守著祖先的老厝,但政府卻更新你的社區,讓怪手強拆你家;

你想認認真真地工作,安穩度過餘生,但工廠卻故意惡性倒閉,政府也不想幫你;

你只是開開心心的和朋友在街上閒晃,警察卻控告你強姦殺人,政府讓你蹲了21年的苦牢;

你愛好和平,政府卻要用你的錢強購軍備;

你愛好自然,政府卻要用你的錢破壞山林

——你有你的所愛,但政府未必愛你愛的。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政府會用盡各種方法幫你洗腦、讓你無腦,讓你死心塌地愛上他。

相信比「六年級」還資深的人,一定看過偉大的蔣公被逆流而上的鱒魚激勵到成為總統的故事;也一定知道吳鳳曾經一度是犧牲性命教化原住民從良的一代偉人。那個時候,學校告訴我們看到國旗要立正,看到銅像要敬禮,看電影前要先唱國歌,作文結論一定要硬扯上反攻大陸,如果不說「國語」就要被罰五塊錢。

不只政府,媒體也通常是和政府站在一起幹同樣的事。

記得唸小學時,有天學校突然廣播:五、六年級的同學請到操場集合。於是,一群青春無邪、善良純真的小孩被老師帶到附近的二輪戲院,觀看愛國大戲《英烈千秋》。這不是什麼校外教學,而是集體「洗腦」,那幾年臺灣常常與其他國家「斷交」,只要政府和人家「切八段」,電視及戲院就會不斷重播可歌可泣、教忠教孝的愛國電影。

當然,現在的政府不會愚蠢到用這樣的手法騙取你的效忠,相反的,在資本主義時代,是用金錢來換取你的真心。政府每年大量的新聞置入性行銷,將宣傳化為新聞,利用你對新聞的信任,用你的錢洗你的腦,更狠一點的,還會「收買」名嘴,用客觀公正包藏禍心。

除了偶爾會看到少數的深度報導,大部分的電視新聞總是製造對立、侵犯人權、內容腥羶、膚淺無腦;電視裡,行車紀錄器和YouTube畫面、藝人臉書與微博的言論當道,新聞瑣碎、重複到讓人看過即忘的地步。有時好不容易報導一下國家大事,卻被簡化成二元對立,讓兩邊的支持者腦袋生煙,根本忘了為啥而吵。長期下來,因為(去)新聞政治化、娛樂化、無腦化,讓人離公共事務越來越遠,新聞媒體也成了滋養極權主義再起的溫床。

如果,你就這樣以為梭羅是那種要你拒絕媒體、隱入鄉野,當個不問世事的假文青,那就大錯特錯了。高喊「公民不服從」的梭羅,雖然要我們別隨著瑣碎的新聞起舞,但更要提醒我們,壓迫就和魔鬼一樣,藏在各式各樣的細節裡,無孔不入,我們需要嚴肅以對,在日常生活裡具體戰鬥,這樣才能對抗洗腦加無腦。

 

關鍵字: 梭羅公民不服從繳稅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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