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想想】巴勒斯坦難民營的美麗抵抗

友善列印版本

一走進Ribal辦公室,牆上一幅「美麗抵抗」(beautiful resistance)的海報笑臉迎人。年紀30歲的Ribal目前在伯利恆Alrowwad文藝中心擔任行政秘書,負責處理位在伯利恆西北邊一處稱為「Aida難民營」兒童的「課外教學」。

阿拉伯語中,Alrowwad意謂著「先驅者」。創辦人希望透過非暴力、和平的抵制行動,來傳達這處巴勒斯坦難民的心聲,也帶給難民最需要的:希望。

為此,Alrowwad中心開辦許多才藝課程,諸如繪畫、縫紉、攝影、音樂、電腦、表演等,讓孩子盡可能遠離街頭抗爭;更重要地,他們讓原本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穆斯林女性,取得一技之長。

「我們希望透過各種表演、才能,向世界傳遞巴勒斯坦民眾的心聲」,Ribal說,讓孩子用技藝,吶喊出抗爭之聲,才是Alrowwad中心訴求「美麗抵抗」的精神。

Ribal自己也是Aida這處難民營出來的年輕一代。他幹過表演藝術團的團員,也作過巴勒斯坦安全警衛,如今選擇回到這處只有0.71平方公里,卻塞滿5500多人的難民營,幫助自己的同胞。

Aida成立於1950年,最初人數只有500多人。60多年來,人數膨脹10倍,5000多人必須擠在不到300間、簡陋不堪的斑駁水泥屋裡;一個小房子,平均要塞進近17人。擁擠問題,成為限制難民營發展的最大障礙。

涵蓋約旦河西岸和加薩走廊的巴勒斯坦地區,約有數十個類似處境的難民營,這是1948年以色列獨立運動,和1967年「六日戰爭」所遺留下的悲劇。

1948年的以色列獨立戰爭,造成約75萬難民逃離現在的以色列地區。其中,多數難民逃往當時由約旦控制的西岸、埃及控制的加薩走廊及黎巴嫩、敘利亞、約旦和更遠的地方。

六日戰爭期間,又有50多萬名巴勒斯坦人因戰亂流離失所。其中,近一半難民第二次逃離家園。這造就了當今400萬巴勒斯坦難民淪為全球最大的難民群體。

20年後,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義期間(1987-1993),Aida難民營被強力鎮壓,宵禁、槍聲不絕於耳;第二次大起義(2000-2005)時,又陷入一次苦難境遇,Aida難民淪為以巴衝突的人肉盾牌。他們是一群有家歸不得的苦難阿拉伯人。

巴勒斯坦難民的歸屬問題,至今仍是「以巴和談」互不妥協的議題。兩造官方常就難民問題形成的責任歷來各執一詞,互相指責。其他阿拉伯國家也喜好利用難民的處境,舉著聯合國大會1948年12月《確認巴勒斯坦難民返回自己家園的權利》決議,作為攻擊以色列的政治工具;但對以國而言,要讓這數百萬巴勒斯坦難民重返家園,極可能面臨另一次「亡國」的威脅。

時隔65年,許多難民仍保存著當初被迫離鄉時,開起家中大門的那把鑰匙。無論年紀多小,家中的長輩都教育下一代:你(妳)的祖籍在哪裡;有一天你(妳)必須要回去。

「我是第三代人,至今,我們仍有強烈動機,有一天要回到真正的家鄉去」,Ribal很清楚,即便他出生在Aida、成長在Aida,但Aida卻不是他們真正、永久的家。

盡管歸鄉心切,不隨時空轉變。但難民卻面臨生活難以為繼的現實問題。

過去一甲子,聯合國難民救援機構為巴勒斯坦難民營提供醫療、衛生、教育、土地、信貸等等各式援助。Aida難民腳下踩的,就是聯合國向當地一位巴勒斯坦地主承租99年的土地,讓5000多位難民得以安身立命的。

超過50%年滿18歲的成年難民處於失業狀態。他們四處打零工維生,包括Alrowwad中心提供的短期工作。但更多時間,卻花在四處閒晃的無生產性活動上。

有些上學的難民營孩子甚至未受到完善的人格養成。以至於,部份無所事事的孩子們一看到外國人,宛如看到「金錢百寶袋」,毫不避諱地用彆腳英文要求:「come, give us money」。一位孩子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摸索外人的口袋,查看有無零錢。

此外,這些窮困潦倒的難民也奉行「多子多孫」路線,每個家庭平均擁有4、5個孩子,更加重生活負擔。

供水也是令難民營頭疼的麻煩。難民營的自來水並非全天候供應,每天只有6、7小時的供水時間。所有用水、儲水,都必須在這段時間完成。

這些難民也未被賦予公民權,以選舉伯利恆市的民意代表。他們的生活,和伯利恆的當地居民宛如兩個平行世界。

距離Aida難民營100公尺處,一座以色列軍營橫亙在高牆邊。當孩子、年輕人無所事事時,就對著軍營扔擲石塊洩忿。若出現激烈抗爭,一不小心擦槍走火,以色列軍人還會射幾發催淚瓦斯,讓這群血氣方剛的巴勒斯坦人「冷靜」一下。

盡管如此,Alrowwad中心仍極盡所能地把孩子帶回到教室、學校,讓他們接受完整的教育。15歲的難民營青少年Anas正定期在Alrowwad中心用英文主持一個電台節目。

其英文的掌握能力,可能凌駕於多數的台灣國中生。「我希望能到美國唸書,獲得更高的成就」,或許受環境所逼,Anas對於自己的未來,想得很透徹;他並未自暴自棄。

這也是Alrowwad中心期待這群巴勒斯坦年輕人瞭解的:巴勒斯坦人的未來不能只在街頭逞兇鬥狠,而是在培養技術、知識和才幹的「美麗抵抗」。前景坎坷多桀,但他們沒有悲觀的權利。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