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想想】貧窮,讓極端主義滋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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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發電機」,來自加薩走廊的穆罕默德是一個正在伯利恆一所大醫院裡治療脊椎神經腫瘤的8歲小孩。他只能看得到110公分高的世界,移動必須靠父親推的輪椅。

但穆罕默德聽到大人們正討論加薩走廊的悲慘世界時,他的心態卻比一般同年齡的外國孩子更為高大、務實。

他不要iPad、不要筆電、不要電玩,只要發電機。

穆罕默德體驗到加薩走廊缺電、缺水、缺資源⋯⋯萬物都缺的困境。加薩走廊30%電力是用昂貴的柴油發電,其餘的是以色列電力援助。但電力供應經常因「大人們」的衝突而成為陪葬品。

穆罕默德的父親說,有冰箱也沒用,因為沒電。以至於食物根本無法儲存。當這位父親看到我友人馬辛教授家裡有瓦斯爐可以煮東西時,不禁搖頭說,在加薩走廊,要購買一桶瓦斯,至少要等一個月。

想要出海打魚,以色列政府限制,漁船不能超過三海里。問題是:3海里以內的海洋資源,能捕撈到什麼魚?

物資嚴重困乏,加薩走廊的人民甚至要走私多數生活必需品:柴油、食物、藥品⋯⋯。連隔壁口口聲聲支持他們的「兄弟之邦」埃及,有時也不理睬他們。

只因為西方國家對埃及施壓,要對加薩走廊的執政當局、恐怖組織「哈馬斯」實行經濟制裁。只有伊朗偶爾會送來火箭彈,用以攻擊以色列。

成立於1987年12月的哈馬斯,全名稱為「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其名稱是由「伊斯蘭、抵抗、運動」三個阿拉伯語縮寫而成。

在巴勒斯坦第一次大起義(intifada)的草創之初,該組織並非一開始就訴諸恐怖攻擊,更多是宗教性、街頭抗爭性的動作。

直到1993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奧斯陸和平協議」簽訂後,主張消滅猶太復國主義的哈馬斯才在隔年啟動首次的報復式自殺炸彈攻擊,埋下巴解組織和哈馬斯衝突檯面化的火苗。

被冠上「恐怖組織」培育地,被各方禁運的結果是:共有170萬住在加薩走廊的巴勒斯坦人,成為大人世界衝突的犧牲品。連西岸的巴勒斯坦政府也對哈馬斯組織控制的加薩走廊人民愛莫能助。

即便同樣是巴勒斯坦人,在西岸和加薩走廊宛如住在不同星球的人種:由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管轄的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民,他們可擁有護照,只要取得國外簽證(雖然難度很大),能由約旦出境。但加薩走廊的巴勒斯坦人卻連國籍都沒有,彷彿是沒有身份的活幽魂。

當國際非政府組織和援助機構也帶著大筆資金和人員,大批進入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所在地「拉瑪拉」(Ramallah),讓該城市日益成為我巴勒斯坦友人口中的「越來越西方化」時(也帶來當地官員腐敗問題),加薩走廊卻像是一座天然監牢,除了聯合國或紅十字會等少數國際援助機構外,外人進出該區都需經極為嚴格的審查。

且同樣是巴勒斯坦「國民」,但自從10多年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隔離牆築起後,以色列官方禁止,西岸地區和加薩走廊的百姓自由進出、流通。

外在因素外,哈馬斯和以法塔赫兩大派系又不時因權力和路線衝突,相互消耗彼此資源。

對高度世俗化的巴解組織而言,其目標是建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和政府。巴解和以色列的紛爭,本質上是政治問題;但哈馬斯卻大不同,哈派自始至終就是要把以色列從「地圖上抹去」,「以哈」之間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戰爭」。

因手段和目標差異,導致這兩大派系的重大路線分歧。2007年6月,哈馬斯透過「加薩之戰」,從法塔赫(巴解組織)手中奪得加薩走廊的控制權。哈派更嗆聲,要清除加薩走廊所有法塔赫活躍分子。雙方還曾多次駁火相殘!

2012年底,巴解政府成功取得聯合國觀察員地位,拿下巴勒斯坦建國的主動權。激進的哈馬斯當局為了削弱巴解政府的政治優勢,竟扛著火箭彈拿以色列開刀,藉出口轉內銷,強化哈馬斯在巴勒斯坦的政治地位,寫下另一內鬥新篇章。

巴勒斯坦內部派系的嚴重撕裂,正是巴勒斯坦無法團結、百姓生靈塗炭的主因之一。

就在兄弟鬩牆和以巴的長久衝突下,穆罕默德的父親光處理讓他孩子能夠跨過邊境,進入伯利恆的大醫院就醫,文件、通行證的審核就耗費快3個月。穆罕默德的病況卻日益惡化。

簡單地說,170萬加薩走廊的人民,是被活生生地監禁在36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一群窮困潦倒、任人宰割的囚鳥。

「不要把所有問題全歸咎哈馬斯」,在穆罕默德父親的認知裡,西方對加薩走廊實行禁運、以色列又和哈馬斯起衝突、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又「放生」他們,連埃及的兄弟也對他們棄如敝屣,什麼資源都沒有,要哈馬斯怎麼辦?

一位也在加薩走廊生活的巴勒斯坦女孩卻抱怨:「哈馬斯什麼都沒作」。一有國際援助,哈馬斯就依照親疏遠近的不同關係,掠奪走各方資源。真正滲入基層民眾的,簡直杯水車薪。

更糟地,生活越窮困的百姓,生孩子卻「一個都不會少」,更加劇生活的沈重負擔。

這位父親沒有心思去深入探究這些複雜政治因素的起源為何,又該如何解套。只是170多萬人口其中之一的他只擔憂,現實生活中,他孩子們日子充滿困頓、就醫困難,連正常生活運作都無暇顧及。

大人世界的意識形態、權力戰爭,所導致60%的人口生活在貧窮線以下、約4成百姓失業;老無所依、幼無所養的貧困境遇隨處可見,或許就是讓極端宗教主義在加薩走廊不斷蔓延、滋長,讓哈馬斯不斷茁壯、敢和以色列公然對幹;再藉操作「以哈」衝突,又夯實哈馬斯自身權力的惡性循環結果。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