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他的面子,他要你的裡子─對兩岸互設辦事機構條例立法前的最後呼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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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一年十一月,香港舉行區議會選舉,當時我和一些同業在那裡採訪。之後在想想論壇上寫下一篇〈台灣的「中聯辦」?〉談一些在香港的觀察所得,這裡就不再重覆。

拿這個「香港經驗」回看台灣:事實上,從二零零八年以來,中國國台辦官員在台灣的作為,已經頗有中聯辦的影子。一般媒體習慣以「向下沉,向南行」來總結,但我認為絕對不只「向下向南」。而是國台辦在短短四年間,已經在台灣社會全方面地分割、穿插,廣泛地建立關係。

對照中聯辦操控香港選舉的手法。第一,香港的基層由宗親、社團組成,台灣則是農會、漁會、水利會、合作社和鄉鎮市基層自治組織。這四年來,不管是台辦官員或者一個接著一個的省市長/書記訪問團,都把農漁產品採購當作重點,媒體一再宣傳的「虱目魚契作」,可以說是最成功的樣本。但更重要的,是台辦系統在這些基層組織中建立的人脈,讓更進一步影響這些小區域意見領袖成為可能。

第二,誠然目前還沒有具有「北京背景」者,直接進入台灣出掌重要社團的跡象。但在中國領土上的台商組織:各地台資協會和全國台企聯,實際會務都是掌握在中國籍的秘書長手上,儘管會長無一不是台商。 台商協會在零八、一二兩年兩次大選時,已經毫不避諱地動員台商返台投票。

再者,據我的觀察,在台灣內部事實上已經有一些「紅影幢幢」的社團,多半都是近年成立。他們不時在特定報紙上購買置入性行銷版面,傳播著一些很令人玩味的觀點。

更值得憂心的是地下黨員,有梁振英的例子在前,很自然會想到「台灣有沒有中共地下黨員」?說實話,提出這樣的問題並不突兀,因為在不久之前爆發的一起軍中間諜案中,確實就查獲有海軍涉案軍官加入共產黨。

第三,除了同盟勢力外。北京現在在台灣很可能已經有了直接扶植的政治人物。未來直接在台灣內部扶植政治代理人參與選舉,也同樣不是不能想像的手段。以中國的經濟實力再加上台灣賄選風氣之盛。如果有辦事處就近監控、調度,我相信中國要在縣市議員以下的選區直接培養代理人,或者控制個幾千票,拿下離、外島的中央民代,都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依照馬英九政府的規劃,兩岸互設的辦事處應該會在今年底明年初掛牌運作。二零一四年的七合一大選,恐怕就是共產黨「布局參選」的初試啼聲之作。這勢必使得民進黨的「艱困選區」更加艱困。

想像一個情況,在例如南投這樣高度依賴觀光客的縣分,選前半年,縣政府和國民黨民代、候選人合辦了「XX觀光節」,日月潭湧進大批大批的中國觀光客捧場。中國駐台代表親自出席剪綵,在講話中祝國民黨縣長候選人「心想事成」。然後他不必多說什麼,耳語部隊就開始放出:「選著民進黨,陸客走了了」......

這種情況下,民進黨不管誰出馬都很難再選不下去。

我相信由基層而中央,從鄉村到城市,與國民黨分進合擊,最終培養直屬的政治勢力。是中國併吞台灣的路線圖之一,它透過經濟收買,利用民主政治的遊戲規則,以致於在政治道德上難以被挑剔。目前缺少的是一個前進指揮所。而我認為海協會駐台辦事處,就是這個前進指揮所。

最後,終究要回到兩岸互設辦事機構條例的攻防問題。這個案子,國民黨看似非過不可,綠營兩黨也都提了對案。對案中羅列的從普遍性探視權,乃至維也納公約入法,喊價不可謂不高。但一來,這是喊出的價格,而不是成交價,成交價勢必比它更低,因為它還會經歷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況且,即令----這真的不太可能 ----國民黨和共產黨全盤接受綠營的版本,也不表示兩岸現狀就會這樣固定下來。因為改變現狀,吞併台灣才是中共的最終目的,其它的,對他而言,都只是過程。舉一個極端的例子: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國共兩黨舉行「重慶談判」,毛澤東當時甚至高呼「蔣委員長萬歲」。但五年以後的結果是什麼呢?

你要他的面子,他要你的裡子,誰的損失大呢?

這就像我們在服裝店買衣服一樣,如果根本不喜歡,何必向店員開價?在兩岸互設辦事機構的議題上,首先要提出的問題是「要不要讓中共進來?」「為什麼要讓他進來?」我認為必須先堅持在這裡,或者至少要表明立場。在這個戰線上防守時,必須明確加諸國家安全局或法務部調查局首長的政治責任;甚至如同部分人士的建議,要求國安局向立法院定期提出中國駐台辦事處的安全評估報告。即使是秘密會議都好。

先想清楚「要不要讓他進來」,真的守不住了,才後退到第二線,嘆口氣去和國民黨議價。

在政治發展的領域裡,台灣並不是事事都走在香港前頭。香港值得台灣借鑑或者引為警惕。特別是中國如何一步一步消解「一國兩制」,以及和中國共產黨駐港人員和機構「短兵相接」的經驗,台灣要借鑑香港民主派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

如果今天我們去問一位香港民主派的朋友:「中聯辦應不應該離開香港?」我相信十個人有九個半都會點頭。但如果他們反問我們:「那為什麼你們要自己招一個中聯辦進來?」我們要怎麼回答呢?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