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馨基金會公民對話部倡議組專員
在2014年諾貝爾頒獎典禮上,嘻哈皇后昆拉蒂法(Queen Latifah)獻唱黑人女權經典嘻哈歌曲「U.N.I.T.Y」祝賀馬拉拉與凱拉西共同獲得人權獎。25年前昆拉蒂法撰寫這首歌時,她將半夜走在大馬路上被黑人男性性騷擾的經歷寫出來,她也同時將自己在家庭中被家暴的經歷寫出來,就是想要讓這個社會大眾看見黑人女性的脆弱處境。
談到嘻哈音樂時,我們不得不談論嘻哈音樂的歌詞當中,常常會出現的厭女詞彙,特別是稱呼女性為whore及bitch的情況,是十分常見的歌詞。譬如說聲名狼藉(The Notorious B.I.G)歌曲中的"I meet a bitch, fuck a bitch, next thing you know you fuckin' the bitch. ",或是ICE-T歌曲「Bitches 2」的歌詞"You ain't nothing but a Bitch!”。
這些貶抑女性的歌詞,成為了嘻哈音樂的傳統,把女性視為婊子跟賤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面對這種黑人女性在嘻哈文化中遇到的不友善對待,昆拉蒂法創作的這首歌曲《U.N.I.T.Y》,歌曲共分成三個部分,第一段RAP以自己在街頭被性騷擾及侮辱的經歷來讓社會大眾看見黑人女性在公共領域的日常、第二段則是以自己在親密關係領域中遭受到的暴力對待作為反對黑人嘻哈文化厭女的佐證,最後一段則是來自於街頭的反思,她希望女性別以bitch來自稱自己,對歧視女性的街頭文化作出反擊。
為什麼需要作出反擊?就是因為嘻哈做為黑人抵抗白人霸權時的工具,他必須很「陽剛」、很「父權」。
要成為一個喜歡嘻哈的女性,代表著要喜歡那些傷害你的人。因為這個音樂就是這樣子。但是,別忘記了,這個文化是我們(黑人所有人)的…
-Ava Marie DuVernay
Ava Marie DuVernay[1]在其2010年的紀錄片「My Mic Sounds Nice」當中,導演找了許多知名的嘻哈女性,來談論提到身為一名黑人女性要在這個領域當中生存,會面臨到怎樣的議題,包含專業不被尊重、很容易發生性別歧視與暴力…等都是黑人嘻哈女性在進入這個領域時要面對的困境。
陽剛的嘻哈文化
根據美國著名黑人學者托馬斯·索維爾(Thomas Sowell)的說法,黑人文化不是來自於非洲,這是個錯誤的刻板印象,黑人文化起源於美國南方的「紅脖子(Rednecks)」文化,美國黑人與非洲文化已隔離數百年,美國黑人的文化、語言以及文化特徵其實是來自於奴隸時代美國南部白種人的文化。
在「紅脖子黑人與自由派白人(Black Rednecks and White Liberals)[2]」一書中索維爾將黑人現行文化與美國南方白人的「紅脖子文化」去做對比,包含語言的特殊使用性(如雙重否定句的使用),或是儀式的重疊性(在戶外舉辦禮拜、吵鬧的儀式與唱歌等等)去佐證美國黑人文化其實來自於美國南部白種人的「紅脖子文化」。紅脖子文化,是美國主流南方陽剛文化的典範,它承襲了英國北境的勞工藍領文化,強調競爭與榮譽(Respct),透過街頭決鬥的方式來確認其從屬地位,它們崇尚武力,認為透過武力解決個人議題是一件榮譽(respect)的事情。
這種透過陽剛文化去展示榮譽的方式,深深的影響到美國黑人的嘻哈文化,美國嘻哈文化一開始的產生是為了對抗70年代美國的迪斯可(Disco)文化,一開始的嘻哈透過「饒舌、塗鴉、DJ與霹靂舞」將黑人聚集在一起,透過說唱的方式將底層黑人在美國遇到的困境轉化成音樂形式。直到80年代的「幫派饒舌(gangsta rap)」興起,美國黑人開始將黑人遇到的歧視寫在音樂裡面,議題包含種族歧視、幫派火拚、兄弟鬩牆、販毒、用藥、以及大量的性議題。
為了要對抗白人的優勢文化,嘻哈無可避免的要很陽剛,在1970-1990美國嘻哈最盛行的年代中,嘻哈文化成為了一個孕育黑人認同的搖籃,結合「紅脖子文化」,用麥克風取代槍械、用Rap取代子彈,將街頭視為彼此決鬥/認同的場所,展現出美國黑人的嘻哈文化。在這樣的文化戰爭中,女性黑人的聲音被掩沒在其中,當我們能夠朗朗上口許多的嘻哈明星如2pac、Notorious B.I.G.、Dr.Dre、50 cents時,卻看不見女性黑人在嘻哈文化中的付出與努力。
而女性在嘻哈音樂的缺席,不僅只是美國的在地文化議題,在嘻哈音樂席捲全球時,嘻哈音樂的陽剛性也自然就會吸引男性參與,而女性則顯得相對寥寥無幾;君不見這兩年中國最紅的節目「中國有嘻哈(中國新說唱)」的前十名[3]最頂尖的選手,女性選手只佔了兩名而已。
看見女性嘻哈人的努力
除了昆拉蒂法以外,其實也有很多女性默默的在嘻哈領域耕耘,筆者在這裡介紹一些女性嘻哈人,讓更多人可以看見她們的努力與關注的議題。
1. 胡椒鹽姊妹(Salt-N-Pepa)
Salt-N-Pepa成軍於1985年,成名於90年代,甫於2016年榮獲紐約VH1電視台頒發嘻哈音樂成就獎。關注性別議題的她們,最著名的歌曲有「None of your business」「Let’s Talk About Sex」與「Whatta Man」等等。
1993年的專輯《Very Necessary》不僅為她們獲得1995年葛萊美最佳說唱組合獎,也是她們大聲討論性別議題的一張專輯。在「Whatta Man」中她們大聲地討論女性應該要有自己的主體性,女性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審美觀與觀看男性的權力。在「None of your business」則在討論女性的身體自主權,在歌詞裡面就挑明著說「如果女性周末想要帶人回家,那也不關你的事情。」
在「I’v got AIDS」跟「Let’s Talk About Sex」中則是大膽討論女性的性自主權,在1990年代,這些黑人女性就因為黑人社群氾濫的愛滋病議題,大聲呼籲每個女性都要隨時準備好保險套。
Let’s Talk about sex:
2. Eve
美國著名饒舌女歌手,第一位美國音樂榜(Billboard)首位於發行首週即奪得流行專輯榜冠軍的饒舌女歌手。其最著名的歌曲「Love is Blind」直接討論性侵議題,她提到許多的黑人女性都會被愛蒙蔽,在親密關係中的女性常會遇到親密關係暴力與性侵。這首歌要獻給天下所有的黑人女性,告訴大家不要讓愛遮蔽了自己判斷危險的能力。
Love is bling:
3. Sonita Alizadeh
在全球化的過程中,其實有著越來越多的看見嘻哈能夠自我發聲,讓社會看見嘻哈人關注的性別議題,譬如說童婚現象在阿富汗相當普遍,在阿富汗會有很多家庭將自己的女兒當成代售商品,將女兒許配給其他成年男性。為了對抗這樣的性別議題,阿富汗女孩Sonita Alizadeh將自己的經歷拍成「販售的新娘」,想讓全世界看到這個議題。
Brides for sale:
看見更多元的嘻哈
嘻哈音樂是會進化的,除了上述的女歌手之外,包含羅倫希爾(Lauryn Hill)、安吉爾黑斯(Angel Haze)等女性歌手都對性別議題有著大量的關注與討論,而這些議題的發聲都代表著嘻哈文化其實不是鐵板一塊。從2005年開始,陸續有許多嘻哈明星開始表態支持同志議題,譬如說肯伊威斯特(Kayne West)公開呼籲嘻哈界停止恐同,2011年小韋恩(Lil Wayne)在表演時穿了女性豹紋內搭褲去挑戰性別特質…等,都是嘻哈文化逐漸看見性別議題的表現。[4]
2018年舉辦「女力來嘻哈」創作營的原因,就是要鼓勵台灣女孩運用嘻哈的力量自我倡議,唱出自己的心聲。最後,用嘻哈教母蜜西艾莉特(Missy Elliott)的「We Run This」來對在嘻哈文化中所有的女性致敬,在陽剛文化中生存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是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相信自己,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女性。
We Run this:
[1] Ava Marie DuVernay是第一位獲得日舞影展提名並獲得最佳導演的非裔美國女導演,其著名作品為2014年金球獎最佳影片提名「築夢大道」。
[2] Thomas Sowell (2005). Black Rednecks and White Liberals. Encounter Books, San Francisco
[3] 統計名次為中國有嘻哈前五名選手+中國有嘻哈2(中國新說唱)前五名選手共十名
[4] The spirit and philosophy of Hip Hop - https://tinyurl.com/yb8p84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