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媒體工作者,曾派駐國外多年
泰國一向被稱為是微笑國度,只是在這個微笑國度中,卻住著一個「不笑的國王」蒲美蓬,聽起來就是一件非常反諷的事。
在蒲美蓬在位的70年間,泰國其實稱不上是微笑國度,10次政變,多次對民眾與學生鎮壓,一直從未斷過。過去蒲美蓬還在世時,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平和,但近年來已經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到,局勢愈形動盪。如今蒲美蓬辭世,泰國的未來將更形詭譎。
泰國人對蒲美蓬的尊敬,如果沒有在泰國待上一段時間,很難理解;尤其對「法朗(Farang,外國人)」來說,就算待個十幾二十年,恐怕也還是很難了解,也因此蒲美蓬雖然在泰國備受尊崇,但對於西方社會來說,他仍是一個毀譽參半的君王。
在君主立憲制國家中,君王一向被視為一種象徵,不具政治權力,也因此常被說成是在政治之上,但泰國特殊的規定,與其說泰王是政治之上的象徵,更不如說是超越法律之上。泰國擁有世界僅有的「褻瀆王室法(Lese Majeste)」,這項法規可以回溯至19世紀,但真正被擴大使用則是在1956年,不僅僅是泰王,王室成員,甚至王室養的狗,都不能遭受批評,否則最高可以判刑15年。也因為「褻瀆王室法」,不少有關泰國王室的書籍以及電影如「國王與我」等,都被禁止在泰國發行或上映,「褻瀆王室法」成為箝制言論的工具,也間接讓泰王室成為法律之上,不可侵犯的象徵。
在「褻瀆王室法」保護下的泰王室,再加上蒲美蓬早年的確相當愛民,並且多次出面協調解決政變,包括1973年在學生示威抗議下,保護學生,並拔下軍頭他儂(Thanom Kittikachorn)的總理職位,以及在1992年搞定當時總理蘇欽達(Suchinda Kraprayoon)與反對派領袖盧金河(Chamlong Srimuang)的不合,避免了泰國陷入大規模的混亂,也讓泰國有長達14年的和平,蒲美蓬成為泰國人民中半人半神的象徵,他的地位甚至被認為有機會超越他的祖先拉瑪五世朱拉隆功大帝(Chulalongkorn),成為恰克里(Chakri)王朝中最偉大的泰王。
只是泰國王室與其他各國王室的情況也沒有太大的不同,一向也都是八卦的重心,就算有「褻瀆王室法」的保障,但民間的傳聞也不曾少過,諸如被視為絕對禁忌的拉瑪八世死亡原因、王儲,未來的新泰王瓦集拉隆功(Maha Vajiralongkorn)種種荒誕行徑,甚至像恰克里王朝過不了十世之類的都市傳說,其實也不難取得。
尤其泰國是許多西方媒體的重要駐點,在泰國人的觀點上,蒲美蓬是神般的存在,但對部份西方媒體來說,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看法,如自由撰稿人韓德利(Paul Handley)的著作「從不笑的國王(The King Never Smile)或是還沒上市就被泰國列為禁書的「泰王的新衣:從神話到紅衫軍,泰國王室不讓你知道的秘密(A Kingdom in Crisis:Thailand’Struggle for Democracy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在在都與泰國民眾的觀點大相逕庭,甚至還將泰國近年來不斷的政變以及無法走向真正民主的背後主因,指向半人半神的蒲美蓬,形成奇特的對比。
只是無論觀點如何歧異,在蒲美蓬死亡之後,都成為歷史。但對於泰國而言,蒲美蓬的逝世,也讓泰國面對繼續維持表面上君主立憲,但是卻無法擺脫政變的老路,或是拋棄舊制,走上所謂西方式傳統民主的道路。
瓦集拉隆功民間聲望遠不及蒲美蓬,即使未來若順利登基,也很難讓泰國王室目前半人半神的地位繼續維持,除非由女王儲詩琳通(Maha Sirindhorn)接任,但以目前的態勢來看,詩琳通繼位的機會渺小,可以預見泰國王室未來的影響力將大幅降低。
在2006年政變中遭到罷黜的前總理塔克辛(Taksin Shinawatra),儘管勢力不斷遭到軍方以及曼谷的精英份手聯手打壓,但明年的選舉,儘管軍方擁有新憲法下的絕對保障,塔克辛勢力仍會是最大贏家,軍方、王室與塔克辛之間的恩怨,恐怕在短時間之內,仍是無解的習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