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資深政治工作者,曾在中國與海外居住多年。
上週,歷經掙扎、恐懼、勇氣的心理糾結後,香港銅鑼灣書店店長林榮基決定向中共的濫權和魔手說「不」。
他拒絕將中國的訂戶資料交出,以防習近平當局藉此打擊異己,持續鞏固習的個人崇拜工程。
銅鑼灣書店店長和店員「被失蹤案,起因於該書店原本計畫出版一本有關習近平情史與情人等私生活內幕的書。英國《衛報》指稱,該神秘書籍名為《習近平和他的六個女人》,描述習近平婚前和女電視主播之間的關係,及種種「浪漫情史」。為了斬草除根,北京高層下令壓制根除這幾名香港出版商,除了阻止他們出版該禁書,更要拿走該批令習近平尷尬的材料。
中共領導人的地位崇高,宛如當代皇帝。其中,以毛澤東、鄧小平的權威地位最牢不可破。毛澤東大肆煽動的個人崇拜,把其英雄化、神格化,進行極權統治,不僅掀起全中國虛耗了二、三十年的政治狂熱,更讓中國一度陷入黑暗時代中,令後世高度警惕。
毛澤東積極打造的個人崇拜,最早於1940年代的延安開始星火燎原,自此確立毛澤東主義作為中共的思想指標。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後,受大躍進失敗之責,讓毛澤東一度退居幕後。
但他絕不甘心自此「走下神壇」。1966年文化大革命,他再度掀起登峰造極的個人崇拜,重新站穩「神」的地位。當時,所有的文章、科學論文,多要引述來自《毛主席語錄》的引言;所有來自毛澤東的話,在書中都要以黑體字突出(當時,在海峽對岸的蔣介石政權,也不惶多讓)。
歷經「神的蹂躪」十多年後,中共猛然驚覺,毛澤東治國的代價竟如此高昂。1981年中共作出了《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1982年9月,中共召開十二大期間,鄧小平等高層決定修正中共黨章,為避免重演毛崇拜引發的暴力狂熱,禁止「任何形式的個人崇拜」。
但對「生在共和國,長在紅旗下」、受毛澤東影響甚深的習近平一代人,文革上山下鄉的「知青」歷練,未必全是負債;在骨子裡,習近平或許認為,這段經歷可被記載為一枚耀眼的人生勳章。
2013年初,習近平提出了受人矚目的「兩個不能否定」:不能用改革開放後的歷史時期否定改革開放前的歷史時期,也不能用改革開放前的歷史時期否定改革開放後的歷史時期。他以四兩撥千斤之姿,似乎把《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甩到了一旁。習近平甩開的,不只是《決議》。十二大修正後的黨章「禁止個人崇拜」,恐怕早已在他的雷達之外。
2014年初起,習近平開始掀起一股個人崇拜的運動熱潮。他先從關係最深的軍隊做起,要求中共解放軍各支部要懸掛領袖題詞、題字(也就是習個人的);2014年2月至4月,解放軍更開啟一系列的有關習近平講話的精神培訓班,所有參與的高層將領得在《解放軍報》發表參與心得,以向習近平宣示表忠。
之後,他又開啟一系列的鞏固個人崇拜的霹靂手段,如勒令黨政要員「不得妄議中央(中央指的正是『習』本人)」;隨後再祭出「四大意識」:強化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核心意識、看齊意識,以加強黨的集中統一領導。
其中,「看齊意識」還源自於1945年,毛澤東在中共七大預備會議上所說:「一個隊伍經常是不大整齊的,所以就要常常喊看齊,向左看齊,向右看齊,向中間看齊,我們要向中央基凖看齊,向大會基凖看齊。看齊是原則,有偏差是實際生活,有了偏差,就喊看齊。」
習近平集權的作法更「青出於藍」。今年起,中國至少有10個省市委書記被要求「表忠」,提出「自覺維護黨中央權威,就要自覺維護習近平總書記這個領導核心」的論述。外界必須要瞭解,在中共政壇上,「核心」說法可不是隨便亂用。在中共語境中,這意味著個人最高權力的確認。前任總書記胡錦濤都沒此等封號。
過去四年來,中共媒體鋪天蓋地宣傳習近平的個人形象,先後出現「學習粉絲團」、《領導人是怎樣煉成的》、《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習近平重要講話APP等;更有人套用「東方紅」舊曲填上新詞,改名為「東方又紅」,將「他(毛)是人民大救星」改成「他(習)是人民大福星」;更不用說,今年轟動一時的「媒體姓黨」的媒體自我閹割,還引以為傲的詫異畫面。顯見,接掌政權這四年多來,習近平遙望毛澤東,積極形塑個人崇拜的氛圍不言可喻。
然而,一旦一個威權體制領導人違背了黨章的「禁止個人崇拜」、更以許多方式緬懷被高度神格化的毛澤東,帶來的後果,就不只是個人崇拜的塑造問題,更是「假開明、真集權」的後續不良效應。銅鑼灣事件的員工被失蹤案,正是此類不良效應的具體表現!
歷經自由體制百餘年的香港人民,最無法忍受的,正是威權的粗暴之手在香港自由土地上橫衝直撞的惡劣行徑。套句習近平崇拜的毛澤東曾說的一句名言:「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句話在在展現了香港對中共治理的態度,不禁令人感到諷刺及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