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企管系兼任講師、科技新報專欄作家,著有《個人行動裝置核心解析》
美國聯邦眾議院於本(2021)年6月通過《2021年美國創新及競爭法(US Innovation and Competition Act of 2021, “USICA”)》,是民主黨上任後加強美國經濟、科技、戰略與外交的全球領導地位及國內就業需求的五年期重大支出法案。
其中A部分呼應2020年共和黨主導的為半導體生產建立有效激勵措施法案(Creating Help Incentives to Produce Semiconductors,”CHIPS”),並再增加無線電信網路(Radio Access Network, RAN)部分,開放投資半導體與開放網路(O-RAN)之間的合作。由上述美國兩大不同政黨所主導的法案有共同的特點,重建一個沒有中國因素的半導體資通訊環境已經是兩黨共識,也是美國民意共識。
在2020年初期川普政府與中國就美中貿易戰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時,筆者已撰文關於國家安全之晶片紛爭不會隨著美中貿易協議落幕(註一),原因是雙方存在價值體系不同,隨著科技不斷進化反應雙方立憲精神水火不容的根本問題(註二)。除非美國願意回到兩百多年前被英國殖民的狀態,否則美國必定會採取重建美國資通訊半導體貿易體系(註三),進而改變全球半導體資通訊的供應鏈。拜登政府上任後,許多川普所定下對中國資通訊半導體的政策並沒有改變,甚至某些部分更為嚴格,原因即為此動力是來自美國民意,絕非美國某個黨或是某些政治人物即可決定,這也是中國共產黨以及華為花了大筆金錢雇用公關公司試著遊說華府所無法理解。
為何美國民意與中國想法大相逕庭?這要從1771年美國開國元勳班傑明、富蘭克林拜訪英國指派的北美殖民地大臣的希爾斯、伯勒(Hillsborough)說起。因為富蘭克林原本是北美麻薩諸塞州下議院所選出的駐英代表,必須要向希爾斯、伯勒遞交新的任命書,但遭到其拒絕,希爾斯、伯勒稱麻州議會無權任命代表,除非英國指派的麻州總督批准了議會的代表,富蘭克林對此十分震驚:「大人,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指派人民的代表還需要得到總督的同意?」
根據後代史家的考據,富蘭克林原本並非強烈主張美國分離英國,後來英國對北美殖民地片面執行英國印花稅與茶稅的意志,才導致包括富蘭克林在內的美國民意對獨立意識高漲,最後導致北美獨立戰爭開打,在湯馬斯、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主導,富蘭克林修訂的美國獨立宣言(United States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內引用了英國啟蒙運動推動者約翰、洛克(John Locke)名作「政府論次講(Second Treatise on Government)」精神,政府的統治必須基於人民的同意。 這點,剛好是中國共產黨視為可以毀滅其統治中國根基的萬惡思想。
在美中於2021年3月19日於阿拉斯加的會談中,中國最高代表政治局委員楊潔篪向美國代表稱: 「美國有美國式的民主,中國有中國式的民主」,「中國人不吃這一套」。除了官方表態外,華為創辦人任正非2019年2月接受BBC專訪證實華為內部有一個共產黨支部委員會,並強調所有在中國經營的公司不管外資或是本土公司都必須遵守的法律規定。而這個司法必須由中國共產黨解釋領導,徹底實現中國共產黨總書記習近平多次強調:「絕不走西方司法獨立的老路,只有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堅持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換言之,中國的資通訊公司及產品,最終的解釋與審判都必須由中國共產黨來領導,而不會是西方司法獨立的第三方法院。
隨著中國經濟成長,必須服從黨的領導對象不只限於中國產品以及公司,任何做中國生意的外國公司與個人都必須服從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故從NBA的球星到大型社群網站都不得出現中國敏感的字眼,包含新疆、香港或是六四,甚至含影射意涵的小熊維尼也在禁止之列,在貿易高度全球化的年代,企業很難直接或是間接不跟中國做生意,故美國企業如好萊塢甚至開始自我審查避免來避免任何言論冒犯中國。
美國人上次需要接受隔一個海洋的單位批准言論如前述富蘭克林的故事已經是200多年建國以前的事。美國公民普遍早已內建洛克提倡的天賦人權,並納入孟德斯鳩 (Charles Louis de Secondat)的三權分立,享有自由的權利並習慣透過獨立的第三單位法院解決紛爭。而上述所謂西方式民主並非中國式民主,中國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所謂西方式民主,只有外來的統治者不停的更換。
與美國人相同的200年,同時間的外來滿人清朝侵略漢族並征服了新疆等地,漢族推翻了清朝後,馬上導致整個帝國分崩離析,各地軍閥佔地為王,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開始接收大清帝國的疆域,而中國共產黨堅持以黨領政,國家行使權力的來源是來自黨,而非透過人民的授權(投票)。而中國共產黨也用其出色的技巧,從延安一地從本來依附國民黨求生存、壯大後改依附蘇聯,把國民黨驅逐出中國,後不滿足共產世界老二的角色與蘇聯交惡,1979年改與美國合作直到現在不甘於受制於美國,開始著手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筆者多次強調美中近年的晶片戰、科技戰是歷史必然即來自上述美國與中國在立憲史與人權法治精神水火不容的體現,非川普前總統或是共和黨幾反中的人士所為,之前沒有發生是因為資訊產品,科技產品非常侷限,20年前的主流資通訊產品只有個人電腦,網際網路也剛開始蓬勃發展,而如今不只言論,牽涉到個人健康隱私,行動足跡的資通訊產品早已滲入人類的周邊,上述美中雙方在資通訊產品馬上遇到上述差異,故美中之間這個價值差異完全沒有妥協的空間,如果要美國放棄美國式民主,等於要求美國承認200年前的獨立戰爭是一場美麗的誤會,而要求中國共產黨放棄中國式民主,看著200年來歷代統治著失去權力的下場,這主張與要求中國共產黨自殺無異。
資通訊產品滲入人類生活是一條不可逆的道路。就如智慧型手機整合了過去智慧行動助理(PDA)、數位相機、數位隨身聽以及傳統手機一樣,有了目前的智慧型手機已經不存在智慧行動助理(PDA)、數位相機、數位隨身聽單獨存在的空間,而智慧型手機優異的功能,如GPS當然可以作為民主國家數位足跡對付流行傳染病的武器,但也可以作為極權國家監控人民位置的利器,除非人類使用資通訊產品能倒退,否則美中的科技戰無和解的可能。
Why Chips matter ?
因為晶片是資通訊產品的核心,誠如拜登總統在白官從桌上拿起一小片電腦晶片說,「這個肉眼都不見得看得清楚的小晶片,拖延了汽車生產,減少美國勞工的工作時間;這就是廿一世紀的馬蹄鐵釘。」除了汽車外,舉凡手機、電視、甚至智慧手錶手環等資通訊產品,主要的功能都來自晶片,更不用說傳統的電腦。故誰掌握了晶片,誰就掌握了資通訊產品,也就掌握了21世紀全世界人類的生活,晶片已經不是單純的娛樂或是只限打字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