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想想】國家支援半導體戰略政策研析——印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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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美國、歐盟以及日本紛紛宣布自家的半導體補助計畫後,擁有全球第二大人口紅利的印度也加入了自家的IC自己做的行列。這個被前美國總統歐巴馬稱讚為全球人口最多的民主國家,體驗到過去幾年半導體供應鏈短缺導致經濟停滯的狀況,也不願關鍵零組件受制於人、再加上與中國關係不佳多重因素下,其實會有此決定吾人並不感到意外。

印度總理莫迪於2020年曾宣布20兆盧比「印度自力更生計畫」(Atma Nirbhar Bharat Abhiyan),在半導體與電子領域實現「印度製造」(Make in India),計畫讓印度自給自足。共批准了總支出為 76,000 千萬盧比(約100億美元) 的 Semicon India 專案,用於印度成為半導體、顯示器製造和設計生態系統的發展國家,並為企業提供資金支持。同時也向撤離中國的外資企業呼籲,可到印度落腳。

此政策的主要執行單位是印度半導體任務(India Semiconductor Mission;ISM) 、為 Digital India Corporation 內的一個獨立部門,目標制定和推動印度發展半導體和顯示器製造設施以及半導體設計生態系統的長期戰略。其中包含四項專案:

一、在印度設立半導體工廠計劃。為符合條件的設立半導體工廠的申請公司提供財政支持,政府將批准以下資金支持,28nm以下半導體製程的成本補助是50%;、28nm至45nm為40%、45nm 至 65nm 為 30%二、設立顯示器工廠計劃。三、設立化合物半導體/矽光子學/傳感器工廠和半導體組裝、測試、標記和封裝 (ATMP)/OSAT 設施的計劃。四、設計鏈接激勵 (DLI) 計劃為晶片組、系統單晶片 (SoC)、系統和 IP 等IC設計的各個開發和部署階段提供資金激勵。
Semicon India

為了實現上述目的,印度電子資訊科技部首次於2022年4月29日到5月1日在邦加羅爾(Bangalore)舉辦Semicon India 2022。這是印度首次舉辦大型的半導體會展。其中邀請了許多半導體產官學界參與本盛會。除了官方由總理莫迪親自出席致詞以表重視之外,產業界也請到了美光(Micron)以及Cadence 執行長出席,以及包含台積電、英特爾與威騰之內的高階主管,此外、學界代表也邀請到著有被視為計算機架構聖經的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教授David Patterson以及發明MIMO技術的史丹佛大學教授Arogyaswami Paulraj,可謂冠蓋雲集。

莫迪在開幕致詞中指出,政府必須扮演案導體發展的推手,要讓印度成為全球半導體的樞紐,他強調全球超大型積體電路設計(VLSI IC Design)的工程師有20%來自印度,有250家IC設計公司在印度營運,在印度本土也有2.4萬IC設計工程師設計至少2000款晶片。為了共襄盛舉,會議舉辦期間,卡納塔克邦(Karnatake)州政府宣布由高塔半導體(Tower Semiconductor)以及阿布達比Next Orbit Venture 合資成立的ISMC將投資建立一個65 nm 的晶圓廠。

Semicon India所邀請的貴賓當中,美光執行長Sanjay Mehrota最為值得注意,美光在海德拉巴(Hyderabad)、班加羅爾(Bangalore)皆設有IC設計部門,在全球DRAM業者當中是唯一在印度設有研發單位的半導體業者,美光重視印度市場可見一般,或許美光會是第一家在印度設置28nm製程以下工廠的半導體廠商,值得觀察。

印度資通訊與半導體現況

自從印度總理莫迪上任之後,推行「印度製造」(Make in India)就不遺餘力,多年前即已開始推動手機在印度製造,除了早期在2G年代Nokia代工廠商即在南部清奈設廠外,近年來包括蘋果以及三星皆紛紛設置以及擴大在印度的手機製造工廠,不只由於美中科技戰的因素,即便中國品牌手機如小米,Oppo等也是印度當地手機廠洽談手機代工項目,如今更是將目標指向半導體。

印度2018-2020年前7大主要進口產品

單位:千美元

H.S.

Code

產品項目

2018

金額

2019

金額

2020

金額

 

所有產品

509273228

478883729

367980363

'2709

石油原油及自瀝青質礦物提出之原油

115082789

101948597

64579748

'7108

黃金(包括鍍鉑者),未鍛造者,半製品或粉狀

31860083

31178359

21922212

'7102

金剛石(鑽石),不論已否加工,但尚未鑲嵌者

26673701

22065594

15899277

'2701

煤;煤磚;煤球及煤製類似固體燃料

24664273

22595972

15871091

'2711

石油氣及其他氣態碳氫化合物

19092488

17252704

15247155

'8517

電話機,包括蜂巢式網路或其他無線網路電話;其他傳輸或接收聲音、圖像或其他資料之器具,包括有線或無線網路(如區域或廣域網路)之通訊器具,但不包括第8443,8525,8527或8528節之傳輸或接收器具

18784383

13517577

12708011

'8542

積體電路

7277893

10172390

8417890

'8471

自動資料處理機及其附屬單元;磁性或光學閱讀機,以符號方式將資料轉錄於資料媒體之機器及處理此類資料之未列名機器

6325037

6774540

7283509

資料來源:ITC

註.產品排名以2020年度為主

參考印度進口產品項目(如上表),不難發現印度之所以急著發展上述政策的原因,在前七大進口項目中,扣掉能源類(第一大與第五大石油相關以及第四類煤炭外)以及當地民情印度人極愛的黃金鑽石(第二及第三大)飾品外,資通訊與半導體上下游應用分居印度進口第5到第7大(手機第5、半導體第6以及電腦第7)。其中又以半導體的能取代的自製率最低。這即是印度發展半導體最重要的推力。

印度現有資通訊半導體產業分布概況

印度資通訊產業可大約分北印與南印,其中與半導體最相關以南印居多。尤其以海德拉巴(Hyderabad)、班加羅爾(Bangalore)以及清奈(Chennai)所構成的俗稱南印金三角聚集最多。地理位置居中的班加羅爾為卡納塔克邦州政府所在地,因為聚集太多半導體公司甚至被稱為印度的矽谷,而靠西邊的海德拉巴也聚集不少資通訊產品公司,而在東邊靠海港的清奈傳統是汽車製造大城。但因為電動以及智慧駕駛車的普及,半導體在汽車的使用率大增,更添加了此一地帶的重要性。

誠如莫迪總理所言,印度的IC設計人才總數眾多,故幾乎所有半導體設計大廠皆在印度設有設計中心,包含從早期的德州儀器開始、intel、高通、ARM以及Cadence等皆在印度設有研發單位,而上述汽車資通訊化的潮流使的原本就全數在印度設廠的全球前十大車廠更加需要半導體的供應。

除了印度本地外商產業外,印度人才在美國矽谷也表現不俗。眾所周知微軟執行長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以及Google母公司Alphabet執行長桑德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皆來自印度。而現任印度科技與創業部長強德拉謝克(Rajeev Chandrasekhar)也曾任職於Intel。筆者當年參加台灣在印度的經貿訪問團時就曾經與印度某位資通訊公司創辦人聊天後才發現,原來雙方都曾經任職於Broadcom,印度人才在全球半導體資通訊業的普及性可見一般。

由於印度軟體設計人才(其實IC設計也是軟體設計的一種)眾多,印度人在國際半導體大廠中大顯身手外,本土半導體設計公司也有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根據Siliconindia的統計資料,印度前10大半導體公司也多以IC設計為主。而印度設計的人才之所以可以源源不絕,筆者認為主要歸功於印度的教育,印度理工學院(Ind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or IIT)被視為世界上最好的理工大學之一,印度學子紛紛以進入IIT作為第一志願,印度教育對於理工的重視造就了現今能夠與歐美日進逐半導體大國的最大人力後盾。

雖然印度人才與印度政府能補助半導體設廠財務能力無庸置疑,即便目前規劃總額100億美元政策補助對於先進半導體廠建廠成本只是杯水車薪,但印度擁有11億人口的市場,相信政府如果要未來要拿出更多補助不會是多困難的事。筆者認為印度政策要達成預計的目標,成為全球半導體的樞紐,主要仍需克服三大的困難點,分別是資通訊半導體供應群聚、水電硬體基礎建設的供應以及軟體基礎建設的改善。

1. 資通訊半導體供應群聚:

由於印度目前主要的強項領域偏重軟體以及IC設計等偏上游方面,而印度也有許多如LAVA等手機終端品牌。但對於工廠設立而言,最重要的當然就是訂單,印度目前在資通訊硬體裝置產業仍偏弱,半導體晶片製造出來之後最需要的就是客戶,相較於台積電被邀請去美、日設廠可以就近供應當地客戶,印度如果要爭取Tier1 半導體製造大廠,當地的客戶群是否足夠支撐晶圓廠的營運將會是主要關鍵。

而晶片製造出來後也須封測等產業配合,印度政府雖也預期這點所以在政策補助計畫也加入了封測等周邊專案,但以現今印度在整體半導體供應鏈周邊群聚的便利性仍遠遠不足。

2. 水電硬體基礎建設的供應

如果讓外資勾選對於印度當地投資環境選出不滿意點,水電等基礎供應絕對不會被遺忘。在印度、跳電甚至停電生活根本是家常便飯。記得筆者2013年在班加羅爾主辦印度台灣工業展時,展期內就遇到好幾次跳電,連在政府重視的地區甚至被稱視為印度的矽谷的班加羅爾都難免遇到此狀況,其中地區可想而知。而半導體工廠需要24小時運作,無預期的跳電將會讓工廠中的半成品全部報廢,半導體工廠業者經不起這種損失。

穩定的水源供應也是半導體工廠不可缺少的要素,因為半導體製程中許多程序皆須用到清洗的過程,而印度許多地區不斷傳出水資源供應的新聞,缺乏穩定的水源將給半導體工廠許多變數。

  1. 軟體基礎建設的改善

除了硬體基礎建設外,軟體面也是有許多值得加強的地方。首先,由於印度是民主國家,重視地方自治。印度每個州幾乎都有自己的方言,同是印度科技金三角的班加羅爾和清奈就有不一樣的方言。而每個州有也自己的地方稅及自治條例,這種複雜龐大的政府系統,難免造就行政效率低落。

曾經有前駐印同仁曾告訴筆者,他寧願飛回台灣辦印度商務簽證也比在印度辦還要快,而半導體工廠建立需要許多特許以及執照,當地政府在興建以及後續支援的全力配合將會影響半導體廠營運的績效。

此外,印度工廠的人力資源管理也值得一提。雖說每個國家有不同的管理文化,誠如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曾經提到,美國公司的管理文化跟台灣就不一樣,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特色,但印度除了本身文化不見的與台灣管理文化一致外,還有一個存在實務上獨特也是經理人必須要處理的問題 – 種姓制度。雖然印度法律上已經不容許這個制度,但實務上其陰影還是遍布在社會中。在印度設廠的經理人如何智慧的處理這個問題將會是營運的關鍵。

結論

印度絕對是一個極具潛力的市場,特別在美中矛盾公開化之後,印度作為QUAD要角更適合做為半導體出口的資通訊產品的下游,只是目前仍有許多問題仍待印度政府以及半導體廠商共同解決才有助於解決全球資通訊產品供應鏈的問題。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