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制服問題

台北市景美女中，一個歷史久遠的學校。在我年幼的時候，詩人蕭蕭出了一本書《太陽神的女兒》，從此景美女中的學生以此自稱。看著一群黃衫客從眼前走過，的確光彩奪目，她們在我心中地位，怎是小綠綠可以比的？

但三十年過去了，景美女中的學生抗議校方服裝儀容挑剔的規定，在西門町街頭，建立了「黃衫學潮─景女不服從」網頁。這當不是第一起中學生反髮服禁的事件。看著網頁大多數的留言，多是批評嘲諷的保守言論，我們可以知道，這也不會是最後一起事件。台南女中、台中女中，抗議事件此起彼落，這是台灣各地公私立高中職的普遍問題。但大多數的討論，卻不免失焦，而流於叫囂。檢視大部分的討論，最大的癥結，在於混淆了三個概念：1「髮、服」、2「禁令、強制規定」、3「風格」。

我若是校方，會制定並提供校服販售。校服經過時尚設計、同學參與、表現學校風格、地區文化、適合年齡，考量造價、製成環保等等，讓學生購買，不買也可以。或是照制定樣式，自行製作、或略加修飾，也都可以。事實上，學生穿便服到校，也是可以。但是，門口警衛可能要你出示學生證，若有體育課，未穿適合運動的服裝，老師可能要求你不得下場，這些都必須學生自己負責。

穿便服真的也可以嗎？是的！不會有壞人混進來嗎？這是警衛的職責。我在高師大附中經驗是，同學穿班服也可以，門口保全會看，有懷疑會問一下。我問警衛：那個穿便服的是本校學生嗎？他白了我一眼：我天天看，生面孔還認不出來嗎？

是的，門口警衛沒那麼不中用，校園維安不用自己綁自己，拿制服當保全，只是便宜行事。當然，有同學會藉由不穿運動服而逃避體育課，這的確困擾。普通打個籃球有些同學就是不帶球鞋，穿著皮鞋晃來上課。老師當然不能讓他打球，會受傷。不過這時已經不是服裝的問題了，而是課程的問題。如何讓同學喜歡體育課的問題。這問題，要在更大的架構下解決。

同樣的，會制定「儀容參考標準」等等。這些「服儀規定」，也經過造型師設計，提供同學參考，不遵守也可以。若想要驚世駭俗，以便於交到朋友，或反而交不到朋友，會不會花費太多時間、精力、金錢，也必須學生自己負責。

這裡有個技術問題，即，制服供應問題，若制服採自由購買，數量可能減少，少量的制服學校合作社無法供應。這問題其實可以從採購流程解決。先確立自由採購原則，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行政或合作社想要省事，而便宜行事，反而惹起爭議。實務上，所有制服都做得出來，只是價格問題，量少就貴。現在有許多班級都有做「級服」，大學裡面各學系、班級的系服、班服也很常見，一百件甚至更少的量，其實就可以開版。

進一步，人數少的小學校可能無法製作便宜校服，那麼建議，這些學校不要自己做校服，買公版，例如白襯衫卡其褲黑褶裙，很單調也很古典。公版由教育局設計，讓公版制服可以令人羨慕。

量價比用這樣的方式解決，接著我要說：台灣學校制服，尤其襯衫的品質實在低劣，薄、皺、不耐洗、易沾污，性價比根本遠低於行情，還好意思說台灣紡織大國，學校制服還敢賣這麼貴、這麼爛！從小接受爛東西，長大吃飯就隨便吃，食安問題就是這樣來的。

學校制服應該要採購本土廠商，也把廠商公告讓同學知道自己的制服是誰做的（帶去工廠參觀更好）。設計與開版費用不應轉嫁到制服，而由學校與政府負擔（既然學校那麼在意校風），我相信，自由採購不綁廠商，制服價格未必上升，CP值一定會上升。質感好的制服，購買意願不一定會下降，量反而可以維持。

「髮、服」是中性的，「風格」是理想的，「強制規定」才是令學生反感的。今天，若取消了強制規定，同學或許因為省事，或者為了合群，會去選擇還不錯看的校服，以及參照服儀標準扮自己。穿校服保證不會出錯，但穿便服或自己搭配，有可能很棒，令人傾心愛慕；有可能出錯，令人訕笑側目。一切讓同學自行負責。

更重要的是，學校每學期都有裝扮儀容選修課程，教同學穿衣打扮，協助同學建立自我風格。與其硬性規定該怎麼穿，不如教學生怎麼穿才漂亮。一、兩學期之後，學生在學校的穿著，必然得體，即便不穿校服。走在巴黎街頭，每個年輕的男孩女孩，隨便穿，就是穿的比紐約同齡的青少年好看，讓人賞心悅目，這就是文化。

其實在學校裡，球隊、跆拳道隊、樂儀隊甚至一些社團都有制服，沒看到同學抗爭，反而穿上去還會有一種光榮感。表面的理由是「非強制，你不喜歡穿可以退社」，但深層的理由是「風格」，一種「我也參與其中，過去社團的榮耀降臨在我身上，未來社團的榮耀由我創造」的這種共同感。有了共同感，你要他不准穿，同學還會哭呢！

製造喜歡主動穿校服的誘因，而不產生抗爭的機會，此後，同學可以不再把精神耗在跟學校抗爭皮毛小事，而去追求更重要的事，例如成績的表現、節省的美德、人際的關係，甚至是美美的打扮自己。誰說打扮自己不能是一種美德？學校教育裡關於道德的教育，是下一個反省的課題。但不論如何，所有教育專家都可以同意：「善」，不是用規定出來的。

學校要明白，自己是一個引導學生的地方，而不是控制學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