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想想】 巴勒斯坦國旗昂然飄揚在聯合國,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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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以紅黑白綠四顏色所構成的巴勒斯坦國旗在聯合國冉冉升起,昂然豎立在藍天白雲下。這畫面,激起了不少台灣人內心的遐想和五味雜陳。

自1988年11月,前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袖阿拉法特宣布《獨立宣言》,成立「巴勒斯坦國」,到巴勒斯坦國旗在聯合國迎風飄盪,亦獲得全球135個國家承認其國家地位。這一路,巴勒斯坦人民走了28年。這是一整代人的努力和流淌鮮血,所換來的成果。

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形容升旗當日,是「最令人激動和自豪的一天」,彷彿巴勒斯坦人民的苦痛和悲情的枷鎖自此卸地,並可向世人高喊:「巴勒斯坦人民站起來了!」

但現實故事卻不像童話故事般,如此幸福快樂。巴勒斯坦國旗在聯合國飄揚,不會扭轉巴勒斯坦人民的苦難。

我一直記得那是一個風光明媚的週日上午。身為巴勒斯坦非暴力抵抗運動要角的伯利恆大學教授馬辛,在一座教堂內對著五、六十位的美國大學生秀出一張漫畫。

那張漫畫很黑色幽默:一隻鵜鶘張開血盆大口,企圖吃下一隻青蛙。那隻青蛙半個身子已掉進鵜鶘的大嘴中。但青蛙卻死掐著鵜鶘的脖子不放。「你這隻鵜鶘想吃掉我,沒那麼簡單!」漫畫旁的旁白如此寫著。

馬辛苦笑說:「巴勒斯坦就是那隻青蛙;那隻鵜鶘就是以色列」。

巴勒斯坦人的生活過得極為艱辛。但幾乎所有的巴勒斯坦人民早已認定,自己就是一個「國家」。只是,這個國家的領土正不斷被那隻名為「以色列」的鵜鶘鯨吞蠶食。因土地被吞噬而造成的矛盾,有如一只悶燒鍋,在以巴關係中不斷冒著濃烈的白煙,不知何時會劇烈爆開。

在馬辛和許許多多巴勒斯坦人民的眼裡,巴勒斯坦當今所有的苦難,全來自「錫安主義」(猶太復國主義)。只要消滅「錫安主義」,巴勒斯坦就能成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國度,抬頭昂揚在全世界。

但馬辛沒提,或許也不想提的是,這個「國家」沒有屬於自己的貨幣(使用以色列謝克爾幣或約旦地那爾幣)、沒有軍隊(只有警察)、沒有強勁的工業和製造業(只有手工業和農業)、沒有健全的民主制度(阿拉法特死後,阿巴斯繼任至今仍無改選)。一切物資和能源,全都仰賴「鵜鶘」或別隻稍微強壯的「青蛙」(如約旦、其他阿拉伯國家)。

但歷經逾一甲子,別隻青蛙卻只能不斷告訴這隻可憐青蛙:「撐下去,我們會支持你」,進而捐獻鉅額資金,用於各種政府支出,或幫助巴勒斯坦這隻可憐的青蛙,蓋一棟棟宏偉清真寺。對比其他殘破的居民房屋,顯得突兀刺眼。

更讓巴勒斯坦人難以啟齒地,在約旦統治期間,約旦國王最無法忍受地,就是「巴勒斯坦建國」。如今,在「國家」內部,光「哈瑪斯」和「巴解」兩派的水火不容,甚至曾上演火拚衝突;巴解政府內部的貪污腐敗,都在在令人民的傷痕更為灼熱。為了轉移黏著在身上憤怒之火,巴勒斯坦人民只能一致對抗以色列。

在過去十幾年的反抗運動中,馬辛曾被以色列關押多次,仍澆不熄身為知識份子的熱情。他多次向巴勒斯坦政府上了萬言書,卻甚少被理睬。但馬辛依舊堅忍不拔地,透過網路或出國開會,對全世界傳達巴勒斯坦的呼喊,也獲得一些國家NGO的重視和肯定。

對於像馬辛這樣的巴勒斯坦人,這場「獨立戰役」會一直持續下去。但歷史告訴我們,巴勒斯坦人每發動一次大起義(intifada,從1987至2005共兩次大起義),其領土反而更被壓縮、更殘破不堪,百姓的生活水平更每況愈下,內心的仇恨更加深烈。

現在,巴勒斯坦這隻青蛙終於有機會向池塘裡的所有生物說:「我是一個獨立完整的青蛙!我的旗幟自豪在池塘飛揚」,並昭告所有人「它(因快被鵜鶘吞下)而不再受協議約束」。然而,這隻青蛙不斷被耗弱的身軀,恐不堪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巴勒斯坦宛如一支「風中殘燭」。
 
這正是巴勒斯坦國旗飄揚在聯合國背後的無奈與哀愁。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