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英國大選中蘇格蘭因素的側面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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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評論家相信,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的成功,除了可以歸因於保守黨黨魁卡麥隆(David Cameron)不停的以「拚經濟」或「起厝起一半,師傅不能換」等選戰口號批評最大在野黨工黨(Labour Party)相對較為偏向社會福利的左翼路線與較為開放的移民政策外,英格蘭地區的選票之所以大批流向保守黨甚至英國獨立黨(UKIP)的原因,正是因為英格蘭選民心中深層的「蘇格蘭恐懼」。

許多英格蘭選民相信,自己若是把票投給工黨,工黨將在相對多數的劣勢下,選擇與政黨光譜較為接近(同為左翼立場)、又被預估席次將大幅成長的蘇格蘭民族黨(SNP)組成聯合政府。如此一來主導2014年蘇格蘭獨立公投的「蘇獨勢力」將登堂入室進軍唐寧街10號,從此英國政治又會進入多事之秋,甚至蘇格蘭民族黨將以蘇獨的立場影響倫敦的重大政治決策,乃至於又重啟蘇格蘭獨立公投。

根據既有的經驗我們可以知道,扣除少部分的金融都會區,蘇格蘭內各地社群通常有相較於英格蘭更為濃厚的工人階級傳統與重視分配正義的左派氛圍。因此,蘇格蘭過去一向是工黨的票倉,甚至工黨前次執政時的兩位首相也都出身蘇格蘭。而蘇格蘭民族黨結合傳統民族主義與蘇格蘭傳統福利國家政策的政綱,在過去並沒有特別受到蘇格蘭人的偏愛。

工黨自1997年布萊爾(Tony Blair)中間偏左路線向右移動的成功下重返執政開始,就逐漸與蘇格蘭地區政治社群普遍的左翼工會傳統漸行漸遠,這也讓蘇格蘭民族黨這種小黨因此有了初步的發展空間。2010年大選後,保守黨與自民黨(The Liberal Democrat)聯合內閣重視財團的經濟政策與大幅削減英國健保(NHS)的社會福利政策,在工黨疲軟的反抗之下,又更進一步加深了蘇格蘭與倫敦政治風格的裂痕。

蘇格蘭民族黨抓住了這個歷史的契機,在前任黨魁薩蒙德(Alexander Elliot Anderson Salmond)的領導下,以強調分配正義的左派思維及其歷史傳統,凸顯出蘇格蘭民族主義作為一個「共同體」或「社群」(community)的核心價值認同,冀望以此有別於倫敦銀行家和政客所組成的英格蘭政治氛圍,形成一個俱有「公民民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特色的「蘇格蘭共識」。並以這個蘇格蘭共識的價值魅力來塑造出與「族群民族主義」(ethnic rationalism)的區隔,藉此爭取蘇格蘭境內少數族群的認同。

2014年,在Salmond的領導下,蘇格蘭民族黨集結了蘇格蘭社群內部反對倫敦的力量,以高明的政治手腕成功的取得了舉辦蘇格蘭獨立公投的機會。獨立公投競選期間,贊成與反對獨立的民調陷入膠著,倫敦的保守勢力眼看國家分裂在即,不僅展開「英蘇兩地同屬一家」式的文化與歷史溫情呼喊,同時也大量「讓利」,期望以政策牛肉挽回蘇格蘭這個可能就要變了心的女朋友。

雖然獨立公投在多數蘇格蘭選民「英格蘭讓利可能取消」的顧慮下並沒有畢其功於一役,但關於「蘇獨」的理念,從無到有、從受人恥笑到眾志成城,從獨立公投事件成案到甚至有高達四成五的人投下贊成票,這個「蘇獨理念」與「左派意志」在歷史近程中辯證性的螺旋上升,凝聚出了「締造歷史事件的光榮感」與「形成共同歷史記憶」兩大元素,更進一步提高了蘇格蘭社群的自我認同。

在蘇格蘭民族黨的操作下,這場看似失敗的蘇獨公投,卻獲得了倫敦當局的讓利承諾並同時深化了蘇格蘭認同。怎麼看,蘇格蘭民族黨與蘇格蘭人民都是最大的贏家,而必須讓利的保守黨政府則是最大輸家。但不要忘了,在過去的經驗上,蘇格蘭一直都是工黨的票倉。蘇格蘭民族黨的鵲起,逐步鬆動了工黨在蘇格蘭的基本盤。保守黨或許是看穿了這點,乾脆就讓當初開的芭樂票全部跳票,反正保守黨在蘇格蘭本來就沒市場,臨時抽單也只是將蘇格蘭選民的怒氣導向無能的工黨。

就這樣,蘇格蘭民族黨在保守黨吹出的一陣神風下,讓蘇格蘭選民颳起了大量的「賭爛票」,使得蘇格蘭民族黨的下議院席位由2010年的6席竄升至56席,在蘇格蘭全區的59席中,展現了壓倒性的絕對優勢,也直接造成了工黨票大量的流失,成為工黨敗選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總結來說,1997年「中間偏左」的布萊爾式「修正主義」,開啟了新工黨與強調左派傳統的蘇格蘭政治社群之分裂。2010年至今保守黨重新執政後,工黨修正主義中間性格的左支右絀,更讓蘇格蘭民族黨得到壯大的機會。當民調預測工黨將失去最重要票倉蘇格蘭,重返執政必須仰賴工黨與蘇格蘭民族黨的聯合內閣時,卻引發了英格蘭地區選民對工黨乃至於其背後蘇格蘭民族黨的疑慮。

聰明的台灣人啊,你看見了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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