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副刊】給下個世代的春風少年兄─1990與居住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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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股市甫攀萬點,房地產在時代頂峰,陳小雲主打歌吆喝著「做總統大家有機會」,人們從長期的政治、文化的壓抑下起身,搖曳走過人潮漸湧的街,那個時代的年輕人都留著厚實瀏海,踮著飛舞步伐,像小虎隊與憂歡派對一樣無邪,像「天天開心」一樣逗趣。

此刻林強悍然舉起手,一曲「向前走」宣示他北奔的決心,多少四、五年級生當年南來北往時,心底奏著這首歌,好像可以解消在台北車站的驚惶、放假回鄉的稀微。林強跟他們一起老去,時移事往,「去台北打拼」仍是中南部人的出路,因為聽人講什麼好康的攏在那。異鄉人前仆後繼地成就台北市的繁華。2014年,我們跟上一個世代一樣徘徊在台北街頭時,抬頭看看豪宅燈火,想想城市邊緣賃居的小窗,不知有住多少像我這款的傻子。

80年代並非沒有這逼人的剝奪感,豬頭皮在「我是神經病」歌詞明白指出「我租一間厝像廁所一樣大,想要買厝日也騎暝也騎。」沈文程的「1990台灣人」唱到政府提出國民住宅,他的反應是「到時請你派人來阮墓前通知」,為了脫貧,當年人們告訴自己要提出男性的本領來打拼,沒有一步就登天這麼好的代誌,這些歌曲映照出最切身的處境,的確過去只要有一技之長就能找到不錯的工作,稍有資本就可能飛黃騰達,大家共享經濟機會與經濟利益,資本主義尚甜美。

然而買不起房的怒火一路摧枯拉朽燒過二十多個年頭去了,資本主義長出裙帶,財團一路入主媒體、購買從政者的志業,廣播電視之電波頻率原來不是有限性之公共資源,也是資本家競逐的場域,許多服膺儒家價值觀的中產階級卻對異議耳背,資本家在媒體上表示「有理念的人22k也能活」、「房價不算貴」,開發更多重劃區,玩更大的槓桿,鼓勵年輕人在微薄薪水裡撙節,並搬到城市邊緣的邊緣,那裏有空中樓閣的影城跟商場,這是一股莫之能禦的潮流。

指責之外,還有無法忽視的矛盾,四、五年級生給與後生晚輩的絕不只是困挫與荒涼,也程度不一地給予經濟支持,二十年前「向前走」的青年終會把成敗移轉至下一代,正如我們的成敗也難免影響後人,而也許財團結構已積累至過度肥大,官商結構堅不可摧,縱有再多智識也無法撼動,但正義需要聲張,不會憑空降臨。

我們要在自由主義跟社會主義之間辯證迴旋,在現實與理想之間求生,在歷史的已然與未來的或然間推敲,反抗之後是否建立另外一個牢籠永遠是未定之數,但前有亞里斯多德認為正義包含公平與合法兩個概念,後有黑格爾進一步提出現代國家的正義觀包含個人權利的保障,在這些巨人的肩膀上我們有責任繼續思辨。

「春天的花蕊」曾感動群眾,在料峭春雨裡斜舞著旗幟,陳明章帶領過多少狂飆的喉嚨,在計程車、公車、小客車上高聲「肖肖抓狂」,音樂要對時事不輟觀照,締造進而鞏固夢想。25年前無殼蝸牛吶喊,25年後首都的高牆彷彿更高了,我們想望新的稅制與土地政策,力搏階級能有輕微流動的可能,25年前跟25年後的春風少年兄,還在為著理想來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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