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想想：誰是代罪羔羊

先講一個歷史故事。

完顏崇厚，這個名字並不被大多數人所熟悉，史學家對他也沒有太多著墨；不過經濟學人雜誌在前幾天的聖誕特輯中，以一篇「代罪羔羊The fall guy」為名，寫了有關他的故事，這個故事概述如下。

從小出身優渥，為旗人貴族的完顏崇厚，是咸豐同治年間涉外重要大臣之一。可惜雖然出身貴族，家學淵源良好，父兄皆為進士、在朝為官；但完顏崇厚不是念書的料，舉人考了三次才中舉，更別說考進士了。幸好當時的清廷缺錢，官可以用買的，再加上貴族身分，完顏崇厚自始開始他的非典型仕途。

完顏崇厚多次擔當重任，但幾乎可以說做甚麼倒甚麼。不過天佑崇厚，官運仍然亨通。比如說以三十歲之齡整治保定河，但水越淹越嚴重，最後以失敗作終。如此政績，還能馬上就被派去協助打第二次鴉片戰爭。最後更一路高升到三口通商大臣，坐鎮天津。結果在他任內，又發生中國人民仇外的「天津教案」，除了法國領事被五馬分屍外，還有近二十名外國人遭到殺害。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完顏崇厚仍然福星高照，僅不痛不癢地被降了一級。

原本有機會成為中國首位使節團代表，風光訪外的完顏崇厚，此時顏面無光。之後自行請纓提出「自費出使，訪法道歉」的要求，財政窘迫的清廷自然也欣然應允。這場道歉之旅並不是很順利，因為法國總統也對清國感到厭惡。除了天津教案以外，法國使節無法進入紫禁城覲見中國皇帝一事，讓法國總統遲遲不見完顏崇厚。結束了恥辱之旅後，回國的完顏崇厚，被派到專門涉外的總理衙門，展開生涯新途。

但牡丹社事件發生後，作為顧問團一員的完顏崇厚，也未能看出當時日本改變現狀的意圖。最後中日雖未開戰，但也瀕臨戰爭界限，在英國駐中國公使威妥瑪的調停下，才簽訂北京專約，還被威妥瑪嘲諷說「沒想到清廷竟然願意被侵略還付錢」。此件事也許不能全部算在完顏崇厚的頭上，畢竟當時總理衙門不是像台灣行政院一樣，只有三個人上班。總理衙門有十人顧問團，因此完顏崇厚頂多攤十分之一的責任。

最後的事件，也是他生涯的結尾。

當時清國需要一名官員跟俄國交涉新疆相關的事項。清國才剛鎮壓成功背後有俄國支持的疆獨運動，照理來講在這場談判中是佔上風的，沒想到不用功的完顏崇厚（連寄回給清廷的地圖上都會誤植地名），把滿手好牌打到輸的脫褲；原本要求俄國讓步的條件不但一個都沒談成，反而還做出大幅讓步。更誇張的是，當草稿傳回清國內，有官員對這樣的條件感到詫異，希望完顏崇厚重新交涉時，他只說「副本已經送出，來不及了。」

跟俄國簽署了「裡瓦幾亞條約」後，完顏崇厚便自行返國。但慈禧為首的清廷對完顏崇厚無能的忍受度終於到達極點，一返國就將他以叛國罪逮捕入獄，判了死刑；並且不認裡瓦幾亞條約，派曾國藩之子曾紀澤出馬，想跟俄國重新議約。

西方列強對清廷撕毀條約，並將使節逮捕入獄的舉動感到憤怒跟不滿。連維多利亞女王都透過威妥瑪向清廷施壓，希望完顏崇厚可以被釋放。而俄國也表示，如果完顏崇厚被殺，也不用重談了。最後曾紀澤簽了條件稍好，但還是不平等的伊犁條約。而完顏崇厚因為他的無能，把自己的外交官生涯畫上句點。在西方列強的求情下，一條命是保住了，但也只能過著賦閒的退休生活。

他自己很希望可以回復名譽，逢人便吐苦水，說他只是隻可憐的代罪羔羊。不過其實他也不用太擔心，因為沒甚麼史學家將心力花在描寫他上面。只有為他作傳的湯仁澤認為，要從歷史中學到教訓，要多看完顏崇厚這種非英雄的例子。

經濟學人最後做結語說，除了完顏崇厚本身無能之外，是否我們更應該注意，拔擢完顏崇厚之流，又坐視他不停犯錯，最終導至帝國毀滅的衰敗制度。

故事講完了。

把完顏崇厚的名字，換成近年來不斷出包，卻從未受到處分任何一名內閣政務官之名，是不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比如說外交部長、農委會主委、環保署長等；甚至更早一些，更貼切的例子，曾任經濟部長、政務委員、經建會主委的某位官員，到底是怎麼樣的制度，怎麼樣的理由去任用連持平表現都稱不上的官員？經濟學人文章裡面寫到，完顏崇厚能夠繼續從事涉外工作的理由，僅因他有做過，然後又想做。就跟一支常敗軍教頭能夠繼續執教的理由，僅是因為他有帶過球隊一樣。

難道這些人繼續當官的理由，只剩下他們有當過官？ 

延伸閱讀：

經濟學人 The fall g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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