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初熟的果子—美索參訪後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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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50年代初期,小時候喝過美援的脫脂奶粉,上過教會的主日學。只要背得出聖經的章句,就有一張洒著銀粉的聖誕卡當獎品。成年以後,我親眼目睹國際特赦組識 (Amnesty International, AI) 的代表,在美麗島事件之後,進入《八十年代》雜誌辦公室,和康寧祥先生,司馬文武等人商討救援大計。近年來,有幸參與挖掘白色恐怖真相的活動,聽到更多國際人權組識長期營救台灣政治受難者的故事。

的確,Charity begins at home,但並不stops there。一個多世紀以來,台灣蒙受來自世界各地的善意,讓我們在為自己的前途搏鬥時,不感孤單。如今我們自己站起來了,有能力回報這個世界的善意。

2007年,吾友陳育青小姐,把「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幾名志工組織起來, 得到主委鄭麗君任內青輔會的贊助,到日本各地拜訪和平博物館,並向曾經援救我國政治犯的先生女士們致敬。育青把團名定為「台灣不會忘記」。

同年十二月十日國際人權日,適逢景美人權園區開幕。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承辦,邀請來自德國、美國和日本的人權界人士來共襄盛舉。德國AI總部的Klaus Walter先生,曾經主持德語區的台灣關懷小組,帶來很多珍貴的史料。他給我看一本紅皮小冊子,是他們編的台灣政治犯芳名錄。他指著書頁上的漢字姓名,說那是他一筆一筆描出來的。Klaus在90年代初期,來台協助建立台灣AI。

我從參與邀請的過程開始,心中就一直有句想要對他們說,卻沒有出口的話。「台灣是一顆初熟的果子。」台灣長大了,結了甜美的果實。台灣很誠心的為之前蒙受的援助表達感恩之意;也樂意伸出已經茁壯的手,協助有需要的人,來回報世界給我們的恩情。

我們都喜歡獨自在美索工作站努力的Kevin。今年春,當他在臉書貼出訊息,說美索的兩所難民學校毀於祝融,我們心裡疼痛,就開始想該怎麼協助他了。台北的TOPS辦公室是不中用的,就像他們的母公司「中華人權協會」,遲遲沒有伸出援手。國民黨和人權的之間,除了迫害關係,還能是別的嗎。一群以國民黨徒為主的協會,對人權事務關心的程度,大概很接近「中華民國紅十字總會」吧。

以陳文成基金會做基地,我們以一個月的時間,在朋友同志之間募款和救援物資。結果收到超過一公噸、140多箱衣物和文具用品,以及兩萬多美元。我們結了美金現鈔,八名團員把個人行李盡量減少,先隨機運了幾箱比較重的,包括雄獅鉛筆贈送的文具。

那140箱物資,還堆在基金會大樓的樓梯間呢。我們很想知道台北TOPS要如何把這些物資送過去。

我們這個八人美索參訪救援團,帶了一筆錢和幾箱文具,在美索過了6天。短期參訪是件浪漫的活量力,長期工作要有一顆開放的,既柔軟又強勁的心。在漫長的寂寞當中,Kevin的安慰在哪裡呢。他是一個溫和樂觀的人,帶我們去偏遠山區的部落裡,看學校裡的小孩。他指著一間幼兒教室,說我們先去「可愛動物區」。

那間教室裡有幾十顆黑溜溜的小眼珠,和漸漸放開來的笑聲。這些都是Kevin很喜歡的回報吧。

三年前,我們初次到泰國拜訪幾個關心緬甸人權的NGO。當時翁山蘇姬被關在硬心監獄 Insein Prison 。許多團體在討論中斷20年的選舉可能恢復的對案。而我們所屬的台灣AI32小組,認養了一名入獄的學運領袖Mie Mie小姐。她被判刑65年。

三年後,翁山蘇姬自由了,選舉辦理了,政治犯放出來了,Mie Mie 回家了,甚至新聞檢查也取消了。

之前以為緬甸的政局是萬古如長夜,如今卻出人意表的曙光大亮。我們在台灣看著她變化的軌跡,其中彷彿有我們昔日的影子。

台灣的民主轉型是華人世界的奇蹟。台灣是初熟的果子。台灣人伸出回報世界的手。我們給Kevin和他的可愛動物帶去一點小小的禮物,在他的例行工作中,添一抹浪漫和歡樂。我們沈醉其中,感到能略盡棉薄,真是無比的榮幸。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