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初熟的果子—美索參訪後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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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日,李榮源Kevin帶我們去Piwadi先生的家。在離開美索Mae Sot不遠的山區,一個克倫族Karen的部落。美索位於泰國最西境,和緬甸隔著一條小河相望。

Piwadi先生是克倫人,在「台北海外和平服務團—Taipei Overseas Peace Service / TOPS」美索工作站18年,是最資深的三朝元老。美索是泰國西部的邊境城市,隔一條界河,對面就是緬甸的克倫邦Karen State。Kevin是工作站第三任領隊,在美索五年,目前是工作站唯一的台灣人。

會遭遇什麼樣的景像,我全無心理準備。前一天,我們沿著105號道路往北,已經「從旁」(註一)見過了美拉難民營Mae La Camp。

雨季已近尾聲,多半還是陰偶雨的天氣。車近美拉,左側的泥濘地開始出現屋頂覆著大葉子的竹屋。竹屋愈來愈密,挨挨擠擠構成大片聚落,一直蔓延到遠處的山壁。覆在屋頂的葉子濕淋淋的,整片聚落都濕淋淋的,有種落難到底的絕望感。

Piwadi先生住在一棟較新的水泥屋,旁邊的舊家同樣是撐在泥濘地上、覆蓋大葉子的高腳屋。今天早晨無雨,屋頂的葉子是乾的,淡咖啡色,令人稍感溫暖。我們在木梯前脫鞋,爬上起居之處。

一名白人女孩和幾名男女少年,圍著桌椅和電腦,正在上課。我們上來他們就散了,隨手把桌椅等等收拾一空,連人都消失了,只留下那名白人女孩。

Kevin介紹這個巴黎來的女孩,法國天主教團派來的志工,任期一年,在部落教英文,住在Piwadi家裡。他們都是天主教徒。我猜她大約20出頭吧。我們圍坐聊天,向女主人買她手作的克倫服飾和筆記本等等。Piwadi夫婦在這裡照顧一群偏遠部落的男女少年,他們下山到這個村子裡讀國中。TOPS提供食宿。Kevin領我們去看男女宿舍,簡陋的廚房和餐廳。

三年前第一次到美索,當時賴樹盛Sam和Yvonne帶我們去看TOPS辦的移工幼兒園。剛好是午餐時間。每個小小孩腳前有一碟澆了淡黃色咖哩湯汁的飯,幾片高麗菜葉。小孩看我們圍著拍照,都興高彩烈。我心裡卻浮起一股酸楚。我記得當時Sam說,米價菜價都漲了,很擔心小孩要挨餓。我說,恨不得偷抓雞給他們吃,Yvonne 在旁邊很用力的點頭。

這次沒看到少年男女吃什麼。我們回到高腳屋,和Piwadi家人一起吃飯。飯後巴黎女孩洗碗,我們圍坐聊天。

我看看女孩的背影,看看Kevin。想起賴樹盛說的,當國際志工並不是什麼浪漫的事。這幾天,Kevin也提到:參訪是一回事,工作是一回事。當我走上木梯,第一眼看到巴黎女孩時,心裡受了震動。我曾在媒體上看過幾位把他們的一生都給了台灣的外國傳教士。他們垂垂老矣。但他們初抵台灣時,豈不都像巴黎女孩那樣,才含著苞,正要開啟他們的人生嗎。

那是何等堅決的commitment啊。神把你擺在哪裡,就在那裡以頌讚的心服事一生。我說不出話了。

巴黎女孩已經在部落裡工作十一個月,相當融入Piwadi家的生活。(最幼齒的去洗碗。我家也是這個規矩。)她快回法國了。我們快樂的喧鬧一陣,散會之前,她先離開進入起居室一角的房間,關上門,沒有出來送行。

國際志工並不是什麼浪漫的事。我對在美索認識的Sam 賴、Yvonne 黃、 林良恕女士、Kevin Noair,巴黎女孩,以及我見過沒見過的,在我國和世界各地獻出一生的男女人士,都懷著誠摰的敬意。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