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部落想像─如何切實看待原住民的社會處境(三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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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沒有想像」、「汙名化/浪漫化想像」,都無法開展原漢間真實的理解,也無法讓原漢關係的發展有所推進,更無助於促進台灣島內的族群正義。面對當代原住民和部落的社會處境,我們該採取什麼樣的立場、觀點跟態度?我認為,我們必須要有「第三種部落想像」,也就是切實面對原住民的社會處境,積極探求原漢間生活細節的連結,並留心原住民在怎樣的情境下詮釋自己的生活。

切實面對的條件之一,是積極探究原住民與漢人之間,在生活細節上的連結。我們之所以對原住民或部落「沒有想像」,是因為我們放棄在生活細節上的探索,進而得到一幅「原住民的生活跟我沒有關係」的圖象。前面我特別提到,尤其是「中產階級」的漢人,面對原住民腦中是一片空白,因為大部分的原住民在都市化遷移的過程中,進入到都市的製造和營建業,與漢人的勞動階層有密切的接觸。

雖然互動不見得會帶來正面的效果,有時還會加深誤解跟歧見,但至少是認識彼此生命圖像的開始。事實上,近年來台灣在「經濟開發優先」的發展思維下,無論是漢人的農村良田,還是原住民部落的傳統領域,都飽受政府跟財團聯手的摧殘,最近沸沸揚揚的苗栗大埔事件,與南投日月潭向山旅館的BOT開發案,都是在類似的邏輯下,弱勢人群必須要承擔其社會惡果。

切實面對的條件之二,是要留心原住民在怎樣的情境下,說自己的故事、詮釋自己的生活與生命圖像。我們知道在過去的歷史中,因為原漢不對等的權力關係,「說故事」的權力掌握在漢人手中,因此才會有「吳鳳傳說」這種荒謬的建構神話出現。然而,由漢人所建構的「吳鳳傳說」容易察覺,原住民社群內部自己所敘說的「傳統故事」,往往因為原住民具備族群身分上的正當性,而忽略這種「傳統故事」對族群內不同的人所造成的影響。例如,部落的觀光導覽員,所描述的部落故事、強調的部落文化元素,必然經過篩選跟揀擇,不加思索地接受導覽員敘事的「真實」,將使我們落入對部落「汙名化」與「浪漫化」的危險。

這種想像必然是辛苦而費力,因為它要求我們拋棄「沒有想像」的輕鬆寫意(只要看似跟我無關,我就可以不管它),還有拋棄「汙名化/浪漫化想像」下的簡易歸因(原住民愛喝酒/愛唱歌跳舞是因為它們的民族性),然而,我認為這是原漢關係能夠往前走的關鍵。如果觀賞電影《賽德克‧巴萊》,讓身為漢人的你/妳,對原住民族人的生命哲學與韌性感到震撼,心靈有所觸動,那麼,我希望大家不要只有停留在電影的想像中,而能把這樣的觸動,繼續延伸到往後的日常生活,努力培養「第三種部落想像」。

開始關心現在正在發展中的原住民議題,也是培養想像的一種方式,除了上面提到的日月潭開發案,其他諸如:南部原鄉部落在莫拉克風災之後的生活、台東刺桐部落反美麗灣渡假村運動、卡地布部落反遷葬、桃園復興鄉哈凱部落的災後安置爭議、蘭嶼東清七號地混凝土預拌廠建廠爭議、部落互助的幼兒照顧…這些攸關當代原住民族人的生存事件,所得到的社會關注跟媒體版面,遠不如《賽》片帶動的浪潮,更不用談眾多生活在都市底層的原住民族人,必須在資本主義的勞動市場下生存跟搏鬥的現實。

切實面對原住民處境的同時,也是真實面對身為漢人在這塊島嶼上的處境。謹以已逝的布農族作家霍斯陸曼‧伐伐(Husluman Vava),在著名的小說《玉山魂》序言中的一句話做結:「如果你的出現是認為要幫助我、教育我,那麼請你回去。如果你將把我的經驗看成你生存的一部分,那麼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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