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人術】用那雙變形的手,照顧台灣的貧病人──蕭玉鳴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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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菲律賓而來,卻把一輩子都給了台灣,年輕時曾經為了學不好台語而懊惱,任何的困難都打不倒她;蕭玉鳴修女來台灣奉獻了將近50年,哪裡有需要,她就往哪裡去,為了籌措偏鄉醫院的經費,她一雙手做蛋糕做到變形了,還是繼續做,用這雙「變形的手」和一顆「完全奉獻給台灣的心」,直到過世那一天......

來自菲律賓的蕭玉鳴修女,高中畢業即發願為修女,19歲那一年加入天主教仁愛修女會,她大學念的是護理,畢業之後就在母校馬尼拉天主教聖道馬斯大學的附設醫院服務。

1961年,27歲的蕭玉鳴被修女會派到台灣,她很感謝上天給她這個奉獻的機會。來台灣之前一句台語都不會說的蕭玉鳴很緊張,她為了學好台語,費盡苦心。台語有七個音,每個輕重音調都不同,學習的過程讓她覺得好挫折。

「人生到死都要不斷學習,不可以就此放棄。」家鄉的老神父跟蕭玉鳴這麼說。連她的媽媽,都勸她:「萬一吃不了苦,跑回家會被笑」蕭玉鳴記著老神父和媽媽的話,堅持下去。

她沒有放棄,她也沒有跑回家,她在台灣一待就是近50年。

來台灣,蕭玉鳴先被派到台北的「露德之家」,照顧孤兒,她陪伴照護這些孤苦無依、殘病的孩子;接著,宜蘭頭城「聖芳濟安老院」成立,她在這裡,獨自照顧十多位失能、失智又長期臥床的老人。

老年人身體不好,有時脾氣一來,動不動就拿年輕的蕭玉鳴修女出氣,蕭玉鳴知道他們的苦,還是面帶笑容、盡心盡力地照顧這些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理睬的老人。

大學念護理的蕭玉鳴,來到台灣之後,覺得自己仍有不足之處,40歲時,她再回到菲律賓念護理碩士。

在學位就要完成之際,台灣捎來人力不足的訊息,她毅然放下就要完成的學業,立刻回到台灣支援。

「哪裡有需要,就往哪裡去」,蕭玉鳴去的,都是沒有人願意去的地方。只要哪裡缺人,哪裡有需要,她就往哪裡去。她先到頭城聖芳濟安養院、再到到嘉義鹿草天主教醫院,四處支援,不以為苦。

1989年,蕭玉鳴修女再被派任到「台東聖母醫院」,她在這裡待了長達22年之久。

翻過中央山脈,蕭玉鳴修女帶著全部家當來到台東。一個印著「白蘭洗衣粉」的大塑膠袋,裡頭就是她的全部家當。

那一年,蕭玉鳴修女55歲了,她得負責護理部大大小小的業務,還需要夜間值班。蕭玉鳴是「全人護理」的實踐者,她親身照顧病人的所有需要。

「貧苦弱勢者的問題就是她的負擔,一定要為他們解決,才能放心。」蕭玉鳴總是這麼說。

醫院的同仁說,蕭玉鳴最在乎病人舒不舒服,每天一大早,她到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穿雨衣為病人洗澡」、「幫病人換床單」,讓病人都舒舒服服了,她才滿意。偏鄉醫院人手不足,蕭修女還會修理醫院故障的水電;為了因應醫院評鑑,蕭修女從頭開始研讀一本本厚重的疾病分類書籍,只為了讓這間照顧窮人的醫院,能夠通過繁複的醫院評鑑。

來自菲律賓的蕭玉鳴修女,特別照顧離鄉背井的外籍新住民及勞工,她常常自告奮勇,從中奔走協調,只希望異鄉遊子都能在台灣過得順利又平安。在台東的角落,常可看到她騎著黃色機車的身影,她是台灣第一位,會騎著機車四處探望偏鄉居家病患的修女。

「別人不去的,我們去,別人不做的,我們做!」聖母醫院創立以來再窮的病人都收,不曾拒絕病人,因此創立以來一直都賠錢,台灣經濟進步之後,海外捐助的經費漸漸減少,聖母醫院經營陷入困境,全民健保開辦後,聖母醫院又專做這些沒有健保給付,貧病弱小卻很需要的事。

聖母醫院幾乎就要倒閉。

蕭玉鳴修女來台灣這麼多年,總是默默地做,拒絕領任何的獎。直到2002年,醫院要為她報名醫療奉獻獎,她還是拒絕了。同仁拜託她,跟她說,得獎對醫院有幫助,蕭玉鳴修女才勉強答應。

當年醫療奉獻獎公布,毫無意外地,蕭玉鳴修女得獎了。頒獎典禮時,由時任台灣總統的陳水扁先生頒獎,蕭玉鳴語出驚人地說:「我不要獎牌,給我錢!」

她會這麼說,不是因為她「愛錢」;而是希望各界能夠看到,在健保制度之下,偏鄉醫院的困難。

「我們醫院需要錢,對窮人才有幫助,給我獎牌是沒有用的,窮人不能吃啊,我在這裡服務是為了窮人……」蕭玉鳴修女這麼說。

因為她的直言,聖母醫院因此湧入捐款,也讓風雨飄搖中的聖母醫院,起死回生。

早年台東一半以上的新生兒都在聖母醫院出生,最負盛名的就是產科;時代改變了,台灣少子化,老人長照的問題卻是愈來愈大,聖母醫院決定全力投入老人長照,更要成立「台東第一間安寧病房」。

「籌建安寧病房」要好多經費,經費從哪裡來呢?蕭玉鳴和其他修女想了很久,決定開始做「修女祈福蛋糕」義賣。

每次做蛋糕前,蕭玉鳴先祈禱,她說修女祈福蛋糕有三願:「一願,蛋糕做的成功、二願,做蛋糕的人很開心、三願,吃蛋糕的人健康平安。」

照護病人一輩子了,她同樣用這一雙手使勁地搓揉麵團,長期反覆地動作,罹患了關節炎,雙手變形的好厲害,手指整排都彎了,蕭玉鳴還是繼續做蛋糕義賣。她堅持用料要實在,蛋糕不只要好吃,也要符合低脂、低糖的健康需求,所以加入了大量的南瓜、堅果、香蕉和蘋果,一天最多要削上四箱的蘋果。

終於,聖母醫院成立了台東第一間安寧病房,這間醫院,過去迎接了新生,現在則在病人最無助的最後一段人生路,陪伴著這些病人有尊嚴安寧地走向死亡。

「如果你曾見過蕭修女那雙因關節炎而變形的手指在搓揉麵團,你真的會很感動,那是一顆完全奉獻給台灣的心,一直堅持了50年。」聖母醫院陳世賢執行長這麼說。

蕭玉鳴修女晚年腦中風,中風前她曾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奇異恩典。我在台灣『長大』,所以我愛台灣人。」作為她今生在台灣奇異恩典的總結。

2012年,蕭玉鳴病逝台灣,她一生最喜歡菲律賓總主教的一句話:「我的祈禱為別人,活著為別人」,她一生實踐自己的信仰,在台灣的偏鄉,用那雙變形的手,為窮人服務,照顧台灣的貧病人家。

這是一顆完全奉獻給台灣的心。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