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空軍進出日韓：天朝體系的初步展現

近日，中國海空軍頻頻接近日韓兩國。據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的資訊，由2艘中國海軍「江凱II級」護衛艦，及1艘「福池級」補給艦組成的小型艦隊，在結束於太平洋的演訓後，於1月5日穿越日本北海道與本州島之間的津輕海峽進入日本海，隨後在1月10日穿越朝鮮半島與日本之間的對馬海峽，進入東海，返回中國。而在1月9日，統合幕僚監部又指，6架轟6轟炸機、1架運-8哨戒機、1架運-9情報收集機，來回飛行於東海與日本海之間。這一舉動讓日本航空自衛隊緊急出動三十餘架戰機監控其行動。韓國媒體在同日也報導，10餘架中國軍機飛入韓國西南方的防空識別區（KADIZ）。這些軍機同樣包括上述6架轟6、1架運-8，及1架運-9。韓國方面宣稱，這些軍機在KADIZ內的滯留時間長達4-5小時，韓國空軍也緊急出動監控。

仿造前蘇聯Tu-16轟炸機的轟6，雖然經過中國多次改造，最新型的轟6K已經能搭載核武，成為中國空基核武的主要力量，但次音速轟炸機面對日韓兩國的空軍，並沒有太多威脅。從東海通過對馬海峽進入日本海，意在仿效前蘇聯在冷戰時，多次以Tu-95次音速長程戰略轟炸機環繞西歐巡航之舉，以武嚇來傳遞「必要時」，能打擊對方全境的訊號，但「武嚇」的重點，是韓國而非日本，且對韓國與日本釋放的訊號有所不同。這可從中國在1月11日公布的第一本《中國的亞太安全合作政策》白皮書看出。

這本白皮書內容對日韓兩國做出極為明顯的區別對待：日本成為與中國並列的亞太「五大國」之一，而且因為中國強調，大國必須共同推動區域安全架構，白皮書對中日關係定調為「持續改善」，突出兩國在安全事務方面的交流進展，包括2015年來已經為了建立旨在避免偶發衝突的「海空聯絡機制」，舉行過2次「海洋事務高級別磋商」，刻意迴避這些磋商針對是否適用釣魚台，存在尖銳對立，表示「就機制大部分事項達成共識」，而且宣稱，願意繼續通過對話磋商，妥善管控和解決雙方在東海的海空危機、海上執法、油氣、科考、漁業等問題。

反之，白皮書圍繞「末端高空防禦系統」（THAAD）在韓國部署一事，對韓國展開嚴厲批判，重申該部署「嚴重破壞地區戰略平衡，嚴重損害包括中國在內的本地區國家戰略安全利益，與維護半島和平穩定努力背道而馳」，強烈敦促美韓「停止有關進程」。並沒有提到如何促進兩國關係，或在區域安全議題合作。

從白皮書的區別待遇，可以發現中國開始隱約存在一種，將韓國重新視為其藩屬國的態度，一如在過去的天朝體系之下的情況。日本因為在歷史上從未真正被納入這樣的體系，所以仍能保持其獨立地位，且因為本身的力量，還能被中國承認為亞太的「五大國」，與美、俄、中、印度並列。雖然中國不斷增加在日本週邊的海空軍活動與武嚇，但仍希望改善中日關係。武嚇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求日本莫繼續在南海與東海「生事」，否則不可能改善雙邊關係，特別是日本方面急於在今年2月，以「日中關係正常化45週年」為契機，舉辦中日韓三國首腦會談，緩和中日關係。

另一方面，中國透過這些軍事行動，牽制日俄關係的發展。日俄關係離真正改善固然仍很遙遠，但中國仍須提防可能的效應。由於中國並不是日本海周邊國家，過去也極少涉足日本海周邊地區的發展。現在透過軍機軍艦現身日本海，可提醒該區域國家，切莫忽略中國的存在。

然而，對於不被視為亞太大國，反而極可能是中國「屬國」的韓國，就不必這麼「客氣」。日韓身份地位的區別，導致中國對韓國境內的THAAD更加敏感，態度也更強硬。同意部署的朴槿惠政府，目前雖已身陷彈劾案當中，但仍堅決反對在THAAD議題與中國妥協。尤有甚者，中國外長王毅在1月4日接見由韓國前總統府秘書官朴善源，以及7名在野黨共同民主黨的國會議員，對他們表示「若暫時中斷部署，雙方可望找到折衷點」的說法，要求其轉告韓國政府。但是韓國政府對此並不領情，隨即在5日召見中國大使傳遞立場；韓國外交部發言人趙俊赫同日也表示，部署THAAD是「主權行為」與「自衛措施」，在國家安全問題上堅持原則毫不動搖。部分韓國主流媒體也發表社論，指責在野黨議員的行徑是「低三下四的事大主義」，會向中方傳遞錯誤訊息，讓中國誤以為只要靠著經濟施壓，韓國就會屈服。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顯然必須「做點什麼」，來回應韓國政府，以及媒體的強硬態度，否則無異讓自己大失顏面於那些可能希望藉由中國的壓力，來推倒朴槿惠政府的反對勢力。韓國國防部部長韓民求在12日便隱晦地承認，中國軍機進入KADIZ，與THAAD部署，兩者可能存在直接關連。

中國崛起以來，外界質疑其可能恢復古代「天朝體系」的聲浪，始終不絕如縷。誠然，當前的國際體系及局勢，即使中國有心，想完全重現也不可能。但是有限度的勢力範圍劃分，卻不無可能。不過，兩韓在本身民族主義的驅策下，絕不可能願意回到往日的天朝體系下的階級尊卑秩序。北韓核武問題是中韓THAAD爭議的根源，即便朴槿惠政府因彈劾案而提早謝幕，換目前反對部署THAAD的在野黨執政，若中國不能針對北韓核武問題上提出令韓國信服的承諾與對策，下一任政府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最後終究還是會繼續同意部署THAAD，甚至可能進一步加強與日本、美國的安全合作。我們勿忘朴槿惠在上台之初，也是著名的親華派，甚至在2015年9月前往北京參加中國的抗戰勝利大閱兵，但這些都不能保證她後來的決策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