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當失去了記錄歷史的文化資產,我們還能擁有什麼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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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像我們這樣的文化恐怖份子

作者:洪致文

出版社:前衛出版社

出版日:2016年11月16日

2016年10月29日,國光客運與台北市政府為存在一甲子的台北西站,舉辦了一個告別的活動,現場滿滿的回憶似乎在告訴人們,這樣一座在台灣巴士史上相當重要的車站,可以為台灣留下哪些印記,當天台北市的大家長柯文哲市長也出席這個活動,還感性的說他都是從西站搭乘客運回新竹(事實上是台北北站),然而活動舉辦結束之後的隔兩天星期一,這座車站就被拆除了,會被拆除的原因其實就是柯市長的西區門戶計畫。

而更早之前,台北市要拆除廣德平宅時,柯市長還脫口說出『文化恐怖份子』六個字,意思就是堅持文化保存的人士,在政治人物的眼中,其實就跟恐怖份子一樣。時序回到2014年,當時台北機廠的保存活動正如火如荼的展開,堅持開發的國民黨當時提名了權貴二代連勝文,而在野陣營所支持的柯文哲,曾經前往南港瓶蓋工廠視察,並且簽署了全區保留的承諾書,卻在就任市長之後,地政局拆除大隊就進駐開拆,最後在排山倒海的壓力之下,暫停拆除並道歉。而廣慈博愛院的爭議,讓文化資產保存人士全成了『文化恐怖份子』,雖然柯市長隨後為失言而道歉,但這一句話,讓人不禁省思,難道開發才是台灣的唯一?阻止開發為台灣留下過去歷史的記憶,卻都成了『恐怖份子』?

回顧過去,台灣許多歷史印記,都在人們無情的摧殘中,消失殆盡,但1994年的國民黨中央黨部大樓(舊日本赤十字社台北病院)要被拆除時,卻有許多有志之士出來聲援,並且阻止台北市政府拆除這座紅煉瓦建築。雖然後來不敵政府的強勢作為,最後功敗垂成,然而在那個台灣剛走向民主的年代,這一波保存運動,也的確造成極大的迴響。而鐵道迷努力串連,亟欲保存位於彰化站北側,當時台灣僅存的一座扇形車庫時,也曾被台鐵的官員指著鼻子大罵這些鐵道迷是『文化流氓』。

可以說,在與官員抗爭為台灣保存文化資產的朋友們,大概多少都有被官員或是政客們指責的經驗,所以許多文化保存的朋友常自嘲,自己其實是在『擋人財路』。當然,台灣的文化資產保存法,也再一次次的衝撞當中,有志之士與許多熱心的政治家,不斷的進步,只是許多珍貴的遺產,在不斷的『自燃』之下,消失在台灣的歷史之中,最後人們只能從照片之中,回顧那些過往的歲月了。

也因此,台灣師範大學地理系的洪致文教授,將他二十多年來從事各種文化資產保存的經驗,逐一的紀錄,為的就是要將這一代人的文化經驗,傳承給下一代的人們,過去我們曾經走過多麼辛苦的路,有些成功有些卻失敗了。而這些記錄下的文化資產,有些走過日本帝國最輝煌的年代,經歷了美軍轟炸而倖存,卻不敵後世人們的貪婪,最後毀於一旦;有些則是戰後的美援時代,他們見證了台灣的經濟起飛,也為台灣貢獻數十年,最後功成身退卻無法安享天年,成為政客為了獲取選票,濫開支票的目標;還有曾經是令人稱羨的豪宅大院,經歷過輝煌的歷史與紙醉金迷的年代,最後卻成為財團與政客相互勾結,欲求謀利的對象。

這些活生生的實例,不但過去存在,未來也仍將出現,然而當失去了這些記錄歷史的文化資產,我們還能夠擁有哪些傲人的文化?每當許多國人付出昂貴的機票前往歐美日,看著那些美麗的文化遺產,又有多少人想過,其實在台灣不也有令人稱羨的珍貴遺產,不管是台北機廠、樂生療養院、彰化扇形車庫、或是存在各地的眷村等,這些都是我們足以傲視各國的珍貴資產,但除了少數能夠被保存之外,最後卻仍不敵『開發派』而消失殆盡。

有去過日本岡山縣倉敷市美觀地區的國人,應該對於日本人將整個江戶至明治、大正時代的建築群完整保留,而驚訝不已,但台灣原本也有機會能夠保存的洋宅街道,如今也所剩無幾,所謂的開發只是滿足喜新厭舊的台灣人,卻無法為我們的下一代留下這些珍貴資產。也因此身為『文化恐怖份子』的洪致文教授,花了二十幾年為台灣記錄下的這些珍貴影像,無非就是期望,能將這些曾經存在於台灣的歷史,保留於這本書之中,至少未來的人們還能了解,這些文化資產並不是政客所虛構出來的『意象』,而是真實的曾經存在過。

我個人相信柯文哲市長的『文化恐怖份子』發言只是口誤,但台灣歷年來都有許多醉心於開發的政客與官員,而幻想著自身的土地能被徵收而大撈一筆的也大有人在,人性的貪婪各國都有,但是如果一個政府只為了要滿足少數人的貪慾,卻無心打造出一個真正具有文化素養的國家,那麼這本書中的那些血淋淋的故事,將會永無止境的持續下去,到時候我們還能夠擁有什麼?換另一個角度想,也許我們能夠擁有這麼多『文化恐怖份子』,經由他們的努力,台灣的未來還是令人充滿信心的!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