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F──最高明的龐氏騙局

這次人民幣TRF事件讓高達3800間企業遭受重大損失，其中還包括不少經營良好的企業。探究這些企業淪陷的原因，除了部分是銀行銷售人員不當銷售外，大部分買方其實是心甘情願，甚至還是積極參與的。連銀行的菜鳥財務行銷專員都能賣出上億的業績，究竟這產品為何會對客戶產生如此致命的吸引力呢？

華爾街在2008年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弊案。馬多夫，前那斯達克主席，被控以「龐氏騙局（Ponzi scheme）」詐騙了500億美元。手法主要以短期暴利做誘餌，拿後來投資者的錢支付先前的投資者，不斷誘騙更多人投入。上當的人遍布全世界，包括美國職棒紐約大都會隊老闆，導演史蒂芬史匹柏等政商名流；甚至連知名投行，如英國匯豐與法國巴黎銀行亦列名其中。

TRF是更加高明的類龐氏騙局，何以見得？龐式騙局的主要特性，包括高投資報酬率，高週轉率，參與的人越來越多，投入金額越來越大，賣的人有高額佣金等，TRF也都有；但一般所謂龐氏騙局背後的投資標的是虛構的，而TRF是真正連結到一個匯率指標，如境外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因此，隨著匯率的波動，客戶知道何時可以累積到目標點數而獲利出場，或當匯率反向時，必須按照約定的匯率做交割，並承擔損失。更妙的是，客戶承作TRF時完全不用錢，只需要取得銀行的額度，因此聽聞有客戶同時跟十幾間銀行承作TRF。

正因為TRF是真實的商品，所以銀行可以合法的銷售，銷售人員通常具有碩士學歷與不錯的英文能力；遇到大客戶，銀行高層還會主動出擊，並有總體經濟分析師，產品經理等專業人士隨行，而精明的企業老闆或掌管財務的董娘也樂意來了解。在這波人民幣穩定升值的期間，投入者食髓知味，銀行利潤也豐，每年帶大客戶國內外旅遊做為回饋。客戶在短期內賺了錢，又簽下下一筆更大的合約，甚至呼朋引伴來購買，銀行銷售人員忙得不亦樂乎，常加班到三更半夜。

但天下畢竟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國的匯率不可能永遠只升不貶。2015年8月，悲劇發生了，因連續幾年經濟成長率下滑，中國人行決定不再讓匯率升值了，藉由調整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的激進手段，幾天內就貶值了5%。當然，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銀行的分析師都嚇傻了，並稱沒人預料的到為何一向穩健升值的人民幣會在一夕之間崩盤，都是中國人行搞的鬼，這是黑天鵝事件。那客戶現在遭受了損失怎麼辦？TRF另一個陷阱在於，客戶想要提前中止合約，必須另外付出一筆不小的提前解約費用；若不想提前解約，那要補保證金；若不想補保證金，就繼續把合約延長與加大吧！於是，部分不甘認賠的客戶，簽下了另一筆更大合約，且他們忘記了一件事，人民幣的市場趨勢已經改變了，升值的環境已經結束，貶值的預期開始發酵，客戶這個舉動，不啻是飲鴆止渴，最終，他們收到了一張再也無法承受的巨額帳單，而台灣的經濟，也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台灣，是個詐騙集團猖獗的地方，但詐騙終究是騙，是假的，是非法的，會受到道德的譴責與法律的制裁。外國的月亮果然比較圓，它們透過合法的商品，正當的管道，賺進大把的銀子，還讓客戶感覺不到是個局，這真是太高明了。巴菲特曾說：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大型毀滅性金融武器，真乃先見之明。

那麼，此局究竟該如何解？主管機關不可能禁止銀行承做所有衍生性商品，畢竟衍生商品範圍廣大，且部分客戶是真的有避險需求。筆者以為，可以參考現行期貨交易的作法，要各銀行要求客戶在承做衍生性商品時必須繳交保證金（或擔保品），並且每日依市價結算（mark to market），當保證金不足時，要求客戶補繳保證金，若客戶繳不出來，立刻中止合約。若銀行收取不足額保證金卻讓客戶承作，損失由銀行自行承擔。如此一來，銀行就會嚴格把關，慎選產品與客戶，更不會讓客戶進行超過其能力範圍的交易；客戶若看錯方向，損失發生後，也有明確的退場機制，不致讓損失變成無底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