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東北亞學會副秘書長、台師大東亞學系博士後研究員
出生在台灣,十三歲就隻身到韓國努力尋求在國際舞台上發展的十六歲台灣少女周子瑜,因遭到黃姓前台籍藝人惡意點名批判其為台獨份子之下,不只其所屬之團體,其經紀公司JYP娛樂旗下之藝人在中國的商演活動與廣告代言亦突遭終止。而在遭受到來自中國極大的壓力下,JYP娛樂公司選擇拍攝周子瑜的道歉影像,並由社長朴軫永親自發出了向中國致歉的聲明文。
若瞭解JYP娛樂近來所遭遇到的發展困境,應該不難理解該公司選擇拍攝「子瑜道歉影片」,且由社長親自發表致歉文的舉動其實並非針對台灣而來。事實上近來該公司旗下所屬之人氣男團2AM,因部份成員跳槽其他經紀公司以至於聲勢略受影響;另一人氣男團2PM,則自去年六月之後就再無新作發表。在女團方面,miss A的成員秀智雖然受到歌迷的喜愛,但其原先廣受期待的電影新作《桃李花歌》並未獲得市場上的成功,以至於聲勢下滑。上述諸多因素綜合之下,造成近來該公司的股價持續不斷地下跌。
而子瑜所屬,透過Mnet生存實境節目《SIXTEEN》選拔而出的九人女子團體TWICE,因出道過程受到矚目,因此被JYP經紀公司視為該社救亡圖存的王牌。但不料黃姓前台籍藝人關於「台獨份子」的放話,無端地打亂JYP的戰略布局,以至於子瑜被迫拍攝道歉影片,在由社長親自發表道歉聲明,希望多少能挽回該社在中國市場可能獲得的商機。
其實不僅JYP娛樂,事實上韓國政府與其他演藝經紀公司都十分重視中國市場。近年來由於韓國經濟飽受「低成長、低消費,與日圓低」的三低之苦,因此韓國政府在經濟政策上將中國大陸市場設定為「第二內需市場」,積極推動韓中FTA的簽訂以及各項經貿合作。而在雙方所簽訂的服務業貿易協定之中,韓流所帶動的文化觀光服務產業受到韓國政府極高的重視與期待。
雖然就現有的內容產業出口統計(2014年內容產業)來看,至少在音樂、電影、動漫與廣電產業等影視音產業方面,韓國相關產業的對日本輸出額仍舊高出對中國的輸出額甚多。而由於中國樂迷喜愛的韓流音樂類型十分單一,以至於SM、JYP、YG 三大韓國演藝經紀公司所發行的K-pop音樂在中國音樂市場至今占有率不過1.5%之譜。即便仍可從中獲利,但顯示所謂的韓流熱潮在中國至今仍是名過於實。
雖說如此,在政府推動韓中FTA之前,韓國的各類影音娛樂事業早以透過各種管道,積極地進軍與布局中國。畢竟中國是個人口眾多深具潛力的市場,加上近年來韓流文化的風行,因此韓國業者仍舊對進軍中國抱著甚高的期待。
而韓流娛樂事業的進軍中國其實並非單方向的僅是單方面的透過韓方供給,例如「我們結婚了」、Running man、「我是歌手」、「爸爸去哪裡」,以及「花樣爺爺」等節目都是因為先在網路上廣受好評之下,預期能在中國市場上受到歡迎而被直接引進。只是由於中國娛樂圈製作能量不足,因此其後韓綜的輸入中國市場衍伸出買進版權加以中國在地化,進而發展成「中韓聯合製作」之模式。
另一方面,由於中國樂迷對於購買實體音樂唱盤興趣缺缺,因此韓國音樂經紀公司則轉為尋求在中國進行演唱會的商演機會,並試著讓旗下藝人參與戲劇、電影的演出,還有謀求廣告代言機會。
不過韓流娛樂事業想要在中國賺錢仍舊得冒著非常高的不確定之風險。舉例來說,為了提昇本土節目的製作能力,2013年「加強版限娛令」明定各電視台每年新引進版權模式之製播節目不得超過一個,而這項規定則直接影響到陸版韓綜節目的生存空間。此外,即便中國民眾的購買力日益提昇,但盜版、複製風氣仍舊盛行,雖然發展出其他獲利的替代方式,但不重視智慧財產權的環境,仍大幅地縮減韓國藝人與經紀公司的獲利空間。而最重要的是,在中國市場得時時小心,避免觸及任何會挑起敏感神經的政治議題。
JYP經紀公司恐怕萬萬料想不到,他們為解決來自中國的壓力,選在台灣總統大選前一夜所發表的子瑜的道歉影像,會在台灣引發了驚人的凝聚民族之效應。但相信韓國人會逐漸發現,在一面倒的經濟向中靠攏之下,將出現越來越多藉由政治影響經濟的「中國因素」。這類的中國因素日後甚至將會以經濟做為要脅,壓縮韓國在韓半島安全與南北韓統一議題上的選項。
畢竟,對於一個仍堅持一黨專政的國家來說,所謂的市場經濟乃是虛像,任何自由都可因應其政治需求而被加以調整。透過韓流娛樂事業在中國的發展狀況也讓我們瞭解到,在面對中國市場時請不要輕易脫口說出「讓娛樂歸娛樂、政治歸政治」或是「讓經濟歸經濟、政治歸政治」這類掩耳盜鈴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