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大選：別打焦土泥巴仗

距離明年的投票日還有五個月，可是很不幸，這場總統大選已經越來越像是去年11月29日台北市長選舉的翻版了，其中一方陣營肆無忌憚地為對手羅織罪狀，把整場選戰變成了一場抹黑汙衊的愚蠢罵戰。但這個戰術失敗了，中國國民黨因此把首都輸給了一位政治素人，最重要的是，勝利者還是一位獨立候選人。對於台灣民主政治很悲哀的是，執政黨看來在2016年大選又要重施故技了，而且這次它還要加碼，更選在一個全國國民理應力求團結，而非撕裂對立的時刻如此操弄。

於是同樣一套模式重來一遍：國民黨無憑無據地指控對手；媒體如實報導國民黨的指控；對手出面駁斥；國民黨反控對手抹黑他們的候選人，並且發動新一波指控，沒完沒了……在這樣的過程中，雙方都再也無法討論政見；結果，大眾對於雙方的政見仍然一無所知，選舉成了一場公關宣傳大亂鬥，而不再是讓提出最佳政見的候選人得以當選的競技場。

時間拉回去年11月，當時柯文哲遭受的指控（註1）除了非法摘除器官、虐待台大醫院團隊同事之外，更被說成「（日本）皇民餘孽」和「隱性台獨」。柯文哲陣營駁斥這些指控的努力，則被對手連勝文進一步說成是「中華民國歷史上抹黑最嚴重的選舉」。

到了這次總統大選，民主進步黨候選人蔡英文也面臨了同樣的處境：民意調查從一開始就遙遙領先，以及同樣忍不住採用抹黑戰術的對手。這一次她所承受的指控則包括資助暴民和「極端分子」，一如肆虐了大半個伊拉克和敘利亞，殺人不眨眼的伊斯蘭國領袖巴格達迪（Abu Bakr al-Baghdadi）在台灣的化身。蔡英文還被控資助並控制一系列相關組織和個人（包括想想論壇），它們據傳奉命散播謠言和文宣詆毀對手（參看附圖）；這些組織包括PTT各大看板、太陽花運動、三立電視台，甚至還有公民1985行動聯盟，卻完全無視公民1985召集人曾在兩年前的國慶日將國民黨和民進黨黨旗升到同樣高度，以示兩黨在不符人民期望、虧欠人民這方面同樣難辭其咎。（任何人想要解釋蔡英文為何資助、又是如何資助早在陳水扁執政時期就為了樂生療養院保留運動等議題對抗民進黨政府的許多太陽花運動參與者，同樣得費盡心機。）

這一切全都愚蠢至極，甚至可說是不擇手段。而這種伎倆不僅危害台灣民主（候選人何時才能討論政見？），污染台灣政治，更讓國民持續分裂。抹黑手段同時正中北京政權下懷，他們最不樂見的就是台灣人民團結一致。更嚴重的是，這種抹黑汙衊等於公然對抗社會大眾日益高漲的「終結藍綠惡鬥」呼聲，而青年世代領軍，遭受國民黨極力詆毀的公民社會則是最有力地體現了終結惡鬥的訴求。

以下這句話或許純屬虛構，但據說列寧（Vladimir Lenin）曾經這樣講過：「你的對手越是用美德武裝自己，你就越是要拖著他打泥巴仗。這樣你就贏過他了。」

只是，民進黨和他們在其他黨派中的盟友，乃至國民黨內溫和理性的一派，還是應當盡一切力量確保這場選戰的文明程度，最重要的是，讓這場選戰產生積極意義。在這個緊要關頭，台灣再也承受不起陷入另一輪純粹為了分化社會而啟動的循環。在我們無法預期日益專斷的北京政權（註2）會對民進黨明年1月勝選在望如何回應時不該如此，在中國發覺自己的「善意」無法換來應得的敬愛時更不應如此。

但希望還是有的。國民黨內部越來越強烈的不滿，不僅在最近導致五位黨員被開除黨籍，更急速侵蝕著台灣民主化之後確保國民黨勝選必不可少的地方派系支柱（註3），這些都是台灣社會內部，包括藍營內部都已產生了某些共識，認為某些底線不該跨越。如今看來，國民黨似乎已經被一群與時代脫節的極端保守派給劫持了，他們的候選人洪秀柱則不惜跨越那條足以刺激黨內同志離心離德的底線。

洪秀柱的國民黨，絕非在去年太陽花運動和11月29日大選慘敗之後理當記取教訓的國民黨，而是偏差值。陪著他們一起打泥巴仗必定鑄下大錯。

如果這些四面楚歌的極端保守派堅持繼續打骯髒戰爭，恐怕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儘管如此，社會上的其他成員還是得堅守道德高地，把握一切機會齊心合作，以防範社會分裂加重讓北京稱心如意。

民進黨及其支持者則一定要避開列寧的陷阱。他們絕不能跳下去打泥巴仗，而是一定要集中心力向社會大眾揭示並說明政策，同時努力和其他政黨及公民社會結盟。除此之外，蔡英文也應當把握一切機會在政治理念上與洪秀柱辯論，她在上周六晚間TVBS的節目中（註4）就很明智地這麼做；不管怎麼說，洪秀柱畢竟是國民黨的候選人，因此不論她的勝算目前看來有多渺茫，她都理當受到尊重與平等對待。

（原文於8月17日發表於英文想想論壇，標題為VOTE 2016: Not a Time for Scorched-Earth Politics）

譯者：蔡耀緯

（註1）J. Michael Cole, “He Also Drank Blood of His Patients”, Thinking Taiwan, 11/21/2014
（註2）J. Michael Cole, “’Blood and Genes’: China’s alarming new military recruit campaign”, The Interpreter (Lowy Institute), 8/13/2015

（註3）陳信利，〈新聞幕後：不知為誰戰 張榮味開了一槍〉，《聯合報》，8/12/2015
（註4）「兩個女人的挑戰／勇敢不一樣 洪蔡這樣看對方…」，TVBS新聞台，8/15/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