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三地愛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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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台中,長於台北,目前住在加拿大的溫哥華。曾在北京,上海與香港居住,達十多年之久。我一直認為,在海峽兩岸三地的各種問題上,比較容易達到共識的,可能是有關拜神的習俗。

我不是什麼宗教專家,但是多年來對宗教一直非常感興趣,喜歡閱讀有關宗教的書,也喜歡去教堂,寺廟,或清真寺。對自己的這種「嗜好」,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去年在臺北過年,陪好友去算命。那位鐵嘴看著我進門,自動(而且免費)地跟我說,我踩著祥雲邁入他的門,可能是尼姑轉世!

同行好友偷偷地説,這個鐵嘴講好聽的給妳聽,大概知道妳皮包裡準備了大紅包。

台北的龍山寺與行天宮,上海的靜安寺與龍華寺,香港的黃大仙廟,北京的潭柘寺等寺廟,我都曾經是常客。但是,我最怕在路上或捷運上,碰到和尚尼姑,或耶和華見證人,堅持要跟我傳教。我也很怕有人堅持要傳授我道家的什麼破災解噩的秘術。

我的家鄉台灣,與大陸及香港一樣,都是以漢族為主的社會,注重儒家做人處世之道,也都是信仰道教與佛教的聖地。可以說,兩岸三地都是佛、道兩教和平共處,同行並進的社會。在這三個地方,儒釋道自然地融合在信仰制度裡,規範人們的道德與生活。在同一個寺廟裡,可以拜釋迦摩尼,觀音,也可以拜關公,孔子,土地公,或者八仙過海的任何一仙。

佛教與道教都是無神論的信仰制度,沒有類似耶和華那樣的真神。兩者膜拜的,都是被神化的凡人,比如佛祖釋迦摩尼。台灣許多廟裡都供奉佛祖的三身,也就是今世佛,前世佛,與來世佛。這跟釋迦摩尼並無太大的關系。道教則是中華漢族人的宗教,信仰的都不是真神,而是民間的忠義英雄,比如關公,或民俗人物,比如過海的八仙。

相形之下,西方的基督教,伊斯蘭教與天主教,都有真神。入門的規定與儀式,與膜拜方式,都有一套硬性的規定。

我回到臺北時,大都是搭捷運去會友,吃夜市,及逛二手書店。在捷運上,常看到身著藍衣的慈濟義工,有時也會看到年輕的外國基督教或摩門教的傳教士。他(她)們的臉上,幾乎都是掛著滿足的微笑,讓我不禁猜想,也許神真的與他們同在。

我在國外生活工作多年,返回台北跟家人過年,是我一年中最盼望的日子。媽媽在世的時候,一定在除夕夜那晚,煮了一桌的菜。我們必須先拜天地,讓祖先與神先吃,等到媽媽跋杯(擲笅)到有一正一反,意味神與祖先都吃飽了,我們才可以開動吃年夜飯。

飯桌下面有個炭燒小火爐,代表圍爐團圓。爐子四周的地上擺滿了一圈的銅板,飯後,我們這些孩子們,每個人都發了一個銅板。媽媽說,銅板是用來保運氣的,要在口袋裡放好,正月十五之前不能花,否則無效。之後是這晚的高潮:爸爸發壓歲錢。那些錢都是嶄新的鈔票,說真的要花也捨不得。

大年初一那天,我一定得陪著媽媽去台北三個廟拜拜,分別是行天宮,保安宮,與龍山寺。這天人潮擁擠,我們總是要在廟外排隊很久,才進得去,入內後,要跟著人潮移動,不能久留。因此我必須緊緊牽著媽媽的手,否則一走散,後果不堪設想。我喜歡陪媽媽去廟裡拜,主要是愛看廟裡善男信女那種虔誠的表情。

我媽媽去年辭世。她還在時,每次我返臺,她喜歡拉著我去行天宮拜拜,向神明報告我回來了。行天宮香火非常鼎盛,供著的關公,被稱為關聖君,曾是人,不是天上的神。可是媽媽認為關公在廟裡,那他就已變成神,會保佑我。因此總是叫我一齊拿著香,由她大聲謝謝關公保佑我平安回家。

媽媽每次都乞求關公保佑我婚姻幸福,一家大小平安。現在媽媽不在了,我回到臺北時,總會不知不覺地去行天宮,乞求關公保佑媽媽在天之靈。

在行天宮時,我喜歡觀察善男信女的表情,或偷聽他們在禱告什麼。我驚訝地發覺,有不少善男信女,跟神乞求時所使用的詞彙,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才說得出來的。說真的,教育水平與信仰,有什麼直接或間接的相互關係,我至今還沒完全明白。

我也曾在南非約翰尼斯堡住了五年。約堡地形高,可說是距離天比較近。因為沒有太大的空氣污染,約堡夜晚的佈滿天空星星,使得溜狗變成個享受。我遛狗時,喜歡抬頭望天,在眾多的星星中,尋找耶和華可能會住在哪裡。可惜遛了五年狗,一直沒有找到耶和華存在的跡象。

我路過教堂時,總喜歡進去坐坐,因為教堂都很寧靜,寬敞而涼爽。在台灣炎熱的夏天,教堂可說是最好的避暑勝地。我沒有受洗過,卻到教堂乘涼,招來一些非常虔誠的朋友的責罵。我向他們辯解說,我跟耶穌一樣,都不是基督教徒。耶穌在約旦河受洗,是成為猶太教徒,不是加入基督教。

在我來看,耶穌也決不可能是基督徒,因為基督教是在他死後才開展的。基督教可以說是個會員制的團體,沒受洗就等於沒有繳會費,不會被接受。

我在國外旅行時,喜歡參觀教堂或寺廟,以瞭解當地人的文化。幾年前,我在墨西哥市玩,發生了改變我一生的一件事,從此喜歡閱讀有關基督教與天主教的書。

那天,導遊帶我去參觀前蘇共革命領袖托洛斯基生前的寓所。托洛斯基在與史達林的鬥爭中失敗後,被放逐到墨西哥,由墨西哥著名左派女畫家Frida Kahlo庇護,住在她提供的房子裡。就在那個屋子裡,托洛斯基於1940年被史達林暗插的KGB傭人,用冰斧打死。那個房子後來開放參觀。

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導遊建議我下車在路邊的咖啡亭喝一杯咖啡,那是墨西哥人早上最喜歡的活動。排隊買咖啡的人很多,我等得有點不耐煩,看到轉角有一間小教堂,就決定先進去看看。我一踏入教堂,即刻被一道強光照得看不見任何東西,朦朧中只看見一個黑影,緩緩地在強光裡往上升。跟我同行的導遊與其他遊客,都沒有看到或感到任何光或黑影。他們説,太陽可能太大了,曬昏了我。

我後來曾經跟幾個朋友提及此事。他們說,我的八字大概太輕,容易見鬼。勸我少走夜路。

為了找出答案,證明自己不是中暑,見鬼,或發神經,我開始閱讀西洋宗教討論鬼神與幻象的書。可是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答案。後來卻因此而對天主教與基督教產生莫大的興趣,並且愛屋及烏,也愛讀、愛買有關伊斯蘭教與佛教的書。

兩年前,我再去墨西哥市玩,回到了那個教堂,在同一個地方喝咖啡,站在教堂同一個門口。但是光亮及黑影不再出現。我猜想,也許我對朋友曾經說了太多的謊,或者路上碰到乞丐時老是先懷疑他們是騙子,因而被神拋棄了。

我曾在上海住了五年。那期間,曾去參觀位於上海市郊,約一百米高的佘山山頂上一個古老的天主教堂。那天,我目擊了我一生中最難忘懷的景象之一。那是五月的一個日子,是所謂的「聖母月」,也就是天主教的朝聖月。

那日,我坐在一輛載滿外國貴賓的小巴裡,由中國公安為我們開道。因為山路狹窄,路上人多,車子開得非常緩慢。山路兩旁的行人,都是頭髮灰白,身穿藍色袍子,上了年級的老人。他(她)們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向山頂的教堂去朝聖。我當時想,這個現象證明了,共產主義永遠改變不了人民的宗教信仰。

敬神,畏神與拜神,都是因為人的需要而延續不息。兩岸三地如此,全世界也如此。心中有神的人,大部分心中有一把尺,衡量自己的行為。

關鍵字: 七月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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