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想想】我的西班牙轉型正義小旅行(六之一)/旅程的起點:白色恐怖的定著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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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一個地理上相距萬餘公里、並在台灣人的國際視域中,所需付出之關注亦往往排在後頭的國家,其實不僅曾在航海時代有過一段被/殖民的過往,更在二十世紀不約而同地經歷了相似的命運。這個系列,經由一位旅者的眼光,將帶你看看西班牙、想想台灣,思索民主化國家如何面對獨裁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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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高達攝氏四十度的西班牙,我伴著台灣茶與烈日,放下手邊的《危險的民主派人士》(Pligrosos demócratas)。這是Zaragoza大學歷史系教授Alberto Sabio Alcutén於2011年出版的書。他耙梳1958-1977年間,所有反佛朗哥者(Antifranquista)的白色恐怖檔案資料後,仔細檢視西班牙的民主化歷程。

2007年10月31日西班牙國會正式通過「歷史記憶法」(Ley de Memoria Histórica),終結了西班牙內戰到獨裁政權之間的歷史爭議,也開始了我追尋體驗西班牙轉型正義的旅程⋯⋯

台灣認識的西班牙,大概就是鬥牛、番茄大戰,加上近年來的足球等這一類電視媒體所灌輸的印象。我們不太記得:1626年她曾經統治北台灣16年;十五到十七世紀時西班牙曾是世界霸權,而現在她是全世界第二多外國遊客的旅遊大國;1808年拿破崙越過庇里牛斯山攻入西班牙之前,曾說過一句名言:「非洲始於庇里牛斯山」,意指西班牙是非洲的一部分;西班牙是歐洲唯一一個被阿拉伯統治近八百年的國家,多元的文化積累成為他最大的文化資本,這與台灣的狀況完全不同。

西班牙國會通過「歷史記憶法」的同時,我的轉型正義小旅行也從Zaragoza鄉下的一個小鎮Fuendetodos開始展開,這裡是西班牙最重要的畫家哥雅(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的故鄉,我喜歡他諷刺教會和國家的版畫組畫《狂想曲》中,充滿對當時十八到十九世紀初不公義社會的批判,這裡有他出生的老家、還有收藏了一系列版畫原稿的小美術館。

我們搭上一天僅有的幾班公車來到這個小村落,下車順著路標指引,往上坡渡步前往哥雅故居。寧靜的晨間,一陣小孩的哭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個西班牙阿嬤與他的孫子,孩子哭鬧不停,阿嬤試圖安撫他,阿嬤說:「快別哭,要叫警察了!」孫子不為所動,繼續放聲大哭。

霎時思緒拉回小時候,我的阿嬤也常這樣告誡我,但常常是有用的,最少可以止住我幾分鐘的淚水、勉強收斂些;但西班牙阿嬤的同一套好像不那麼管用了,阿嬤拉起孫子的小手向雜貨店前進,這應該比較可以止住孩子的淚水,我想。

六、七十年代西班牙歷經了佛朗哥獨裁統治的白色恐怖,政治警察對異議份子、民主派人士大舉搜捕,「警察」這個人民保姆的角色同時兼作打手,人民對警察角色的體驗與正常民主國家大不同,不過西班牙阿嬤還不知道,經過轉型正義的清洗後,西班牙孩子血液裡的白色恐怖基因將不再定著,而民主的基因不會因為恐嚇而害怕。

我終於知道「轉型正義」不應該有折扣,因為他是清洗人民白色恐怖基因的關鍵。
這樣走著,繼續我的西班牙轉型正義小旅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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