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像候鳥一樣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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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鳥來的季節,弟弟像候鳥一樣飛走了。
 
在家民與鳥隊友一起觀察到一隻幼鳥,雨中從槽裡落出來,再爬不回去時,家民與隊友都不忍心,想去救,但被告知救了這隻,可能導致更多隻失去照顧而死。
他們只好眼睜睜看幼鳥白色淒涼地掙扎…
 
家民的弟弟家雄,終於帶病飛走了。
 
這是候鳥的季節,他們歡悲地成長、成家,也必須飛離分別。
 


 
在我們心的溫暖裡,也有親人朋友必須飛離我們;常常,在我們年長的時候,我們的父母都飛離了…
 
「候鳥飛來的季節」高蹺鳥遂成了聚與離的白色象徵,看啊那細長的腿,不就似人類的演化嗎?只不過人類沒有演化出翅膀。
 
演弟弟的莊凱勳也有在工地工作經驗,也曾漂泊做過臨時工、臨時演員,在惡劣的環境下力爭上游。他在電影裡演出這個為哥哥犧牲升學的勞動者,被疾病打倒、被環境打倒,終於讓越南妻離去,酗酒裂肝,悄悄結束自己生命也不願換肝來繼續做一個潦倒人。
 
他不斷殘碎的心,是窮困家庭常常的寫照,這是台灣貧富差距下劇烈的悲歌,卻由候鳥抒情地、抒情地喻意著。
 
高蹺鳥啊,牠的腳影,豈不是像我們悲傷走過後重新移動的簡潔嗎?高蹺鳥啊,飛走了,弟弟也飛走了。
 
候鳥飛來的季節,我們不是聚在一起嗎?誰先飛走了?


 
這部電影,沒有白色的鳥影喻示的話,就是平面的人間戲劇,號稱寫實,卻只是平面的社會問題呈現;只有空靈的高蹺鳥飛來,才能神妙地使寫實進入象徵。是的,候鳥象徵我們人世的聚合與飛離。
 
觀看「候鳥飛來的季節」,我被流淚了,我不是要來流淚的,我只是聽朋友介紹,想說應該也不錯,總要看一看,但它卻使我一再流淚,遠年的晶塊就這樣溶化:
 
我不是有人生歷練,不擅流淚的嗎?
 
我不是已年到中年,已失去父母,也有朋友鄰居往生,為何我還不夠節制,在黑暗的電影院一再流淚?
 
啊!那是因為候鳥來的季節,我遲早也必須離開的。於是我為曾經付出失去機會,成為基層勞工固守窮鄉的弟弟那樣的人流淚,也為真實的台灣底層流淚,那幾百萬勞工,他們不是都害怕在社會劇變貧富嚴烈差距下,被邊緣化走向這樣寂碎的命運嗎?
 
我們必須流淚而覺醒,必須讓社會的清流繼續流動,儘管叢林社會的現實,也必須讓清流流動,而高蹺鳥的美移動著,願意在台灣過冬…。
 
在候鳥飛來的季節,使我遠年的晶塊溶化,使我知道苦酸澀以外,還有性靈的美,值得珍惜。
 
弟弟飛走了,空淨裡白鳥抒寫著,弟弟把疾病也帶走了,希望我們更輕盈地生長、前行,一代換一代;候鳥飛遠,空亮的我們在潔白地等待著,下一次,候鳥飛來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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